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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柏舟》:三千年前女子竟是屈原的前辈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7-10-24 00:00于哲学网发表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覯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邶风·柏舟

      现在,我们来到了《诗经》的第三现场,也就是古老的邶国。邶国在什么地方,现在有多种说法:一说邶以及后面的鄘、卫三国都是武王克商后所封较早的国家,后来,邶、鄘都被卫国吞并。所以这三国之“风”写的其实都是卫国之事。季札到鲁国观乐,听完这三国国风后一起作了评论,意思就是把这三国国风看成一致的。然而,三国国风却又是分开的,为什么要分开呢?这可能成了一个天问了。一说邶在纣城朝歌以北,故称邶。一说邶即燕,鄘即鲁,这是近人王国维的观点。《诗经》现场不能确定,这对于我们《诗经》重案组的下一步侦探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过,根据前人留下的线索,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邶风十九首,产生的时间大致是在西周末到东周周平王以后的数十年间。

      初探邶风现场,我们读到的第一首诗便是这首《柏舟》。

      《柏舟》和后面的十多首诗,给我们的一个整体印象就是,和二南相比较而言,邶风里面的诗无论从篇幅长短,还是就其艺术手法而言,都有所超越。这符合诗歌语言艺术发展的客观规律,因为随着时间的向前推进,人们的思维方式与语言能力都在随之进步。是故,俞平伯在《读诗札记》中是这么称赞《柏舟》的:“通篇措辞委婉幽抑,取喻起兴巧密工细,在朴素的诗经中是不易多得之作。”不过,我还觉得后面的诗大都可以与之媲美。

      虽然在真正进入诗经现场之前,我就读过这首诗好几遍了,但总体的感觉,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大抵也还停留在诗中那女子自伤遭遇而挥之不去的哀愁之中。再读《柏舟》,我头脑里突然闯进了一个高瘦的影子,待看清时,不觉悚然一惊!闯进来的这人不是我们熟悉的屈原大夫又能是谁呢?

      当我把屈原大夫的印象画在纸上,以备线索之用时,看到的人都问,这位很像楚国的三闾大夫啊,他不是在汨罗江边行吟去了吗?如何跑到邶国来了呢?是啊,我也莞尔。屈原可只有一个,而且是“楚产”啊。可是,一句“汨罗江边逐臣恨,离骚高韵说到今!”的诗句又冒了出来。

      屈原虽然是“楚产”,然而,屈魂却并非孤立的。所以我一读完《柏舟》,几乎就可以断定,屈魂在此!

      关于《柏舟》的题旨,大致有两种根本分歧:一说是妇人不得志于夫;一说是君子失意于君主。至于偶有一说,寡女守志不嫁,则纯为牵强。而实际上,这两种分歧,看起来好像是区别很大,但其实都有道理,用现在的话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妇人与夫是表,君子与君主则是里,二者从深层上讲是互为表里。无论是诗经还是楚辞,二者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以美人香草喻臣子君王。

      诗中虽然是以一个不宠于丈夫的女子的口吻来诉说自己的遭际,但其内容所指并无一件事涉及家庭生活。或者说,她所倾诉的忧愁其实都是抽象的,而不是一般的弃妇诗或怨妇诗所常指的室家生活。

      且看她失欢于丈夫的原因何在?是她自己的原因吗?不是,既不是自己年老色衰,不见爱于夫君;也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比如严重一点就是失足失身,因而失欢于丈夫或丈夫家人。那么,是丈夫本人的原因吗?也不是。他既没有嫌弃她不够风流体贴,也没有嫌弃她持家无方,无德无行,更没有因为自己另有新欢。两方面的原因都不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第三者。诗中明确道出了第三者就是“群小”。“群小”具体是指什么人?有人说,是指丈夫身边的众多小妾,由于她们争风吃醋,拨弄是非,而导致丈夫冷落了她。我以为,如果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诗中的女子没有必要反复强调自己“我心匪鉴”、“我心匪石”、“我心匪席”,只需直接检讨自己魅力不如他人即可。男人爱女人,并不一定要在乎你的心多么多么好,有时“狐狸精”的媚术胜过一切内心的表白。生活中也往往是当男子遇到困境时,才想起“家贫思贤妻”这句古训来。

      我们也不清楚,三千年前的女子是不是也像今天的女子一样,动不动就到酒吧“今夜里买醉”?不过,可以想到,在那样一个礼制社会,一个贵族女子恐怕不会轻易提着个酒瓶,独自到处游逛吧。

      从诗中女子一方面强调自己的尊严,不可轻易屈从;一方面又在夜静之时对“群小”之恼恨这两方面结合来看,显然不是个一般的夫妻失欢案件。排除了这一可能,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诗中的女子只不过是个影子,真正的幕后人是指向君子的。

      《毛诗序》说:“《柏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

      朱熹在《诗集传》中也云:“妇人不得于其夫,故以柏舟自比。言以柏为舟,坚致牢实,而不以乘载,无所依薄,但泛然于水中而已。故其隐忧之深如此,非为无酒可以遨游而解之也。”

      《孔丛子》中也载有孔子的评点:“于《柏舟》见匹夫之执志不可易也。”

      上述三大关键证人都指证了这一可能性。反观《诗经》时代的女子,如果她真心想挽回夫妻感情的话,那么即使再贞烈,也不至于一点也不会自我检点。相反,她所强调的“我心匪石”,也不是家庭生活、夫妻关系中的内容。石亦为化,水亦长流,只要女子以自己的诚心来感动丈夫,那么,丈夫的心哪怕是石头也是可以受到感化的。

      因此,我以为,诗中的女子应该是一个君子借女子口吻,感伤自己失意于君上,并借以倾诉自己忠贞和有所作为的心志。这种方式和屈原的方式差不多是一致的。如:以美人(女子)自喻,以爱人(丈夫)来喻君王,此一似也;剖白心迹,宁折不屈,此二似也;痛骂群小,伤不堪己,此三似也;以日月为隐射政治大环境,此四似也;想离开伤心之地,却又不忍离开,好比歌里所唱的“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仍然对君王抱有一丝的希望,希望通过自己的剖白心迹,挽回君王之心,此五似也。

      有此五似,可见,诗人就是屈原的前辈,屈魂精神先在于此。并非只有南方的楚地山水,才产生屈原式的精神,在北国的冰雪世界,也一样有其土壤,甚至可以说是屈魂的先导。

      我们还不妨仿照屈骚,来吟咏这样一首北国的《离骚》:

      泛彼柏舟兮,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兮,如有隐忧。

      微我无酒兮,以敖以游。我心匪鉴兮,不可以茹。

      亦有兄弟兮,不可以据。薄言往愬兮,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兮,不可转也。我心匪席兮,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兮,不可选也。忧心悄悄兮,愠于群小。

      觏闵既多兮,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兮,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兮,胡迭而微?心之忧兮,如匪浣衣。

      静思言之兮,不能奋飞。

      虽然我只加了一个“兮”字,然而,再读起来,楚风的味道就出来了。若让“群小”们读了,岂不遑遑鞠躬,下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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