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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阳杂俎》说,在厨房活动的有一种小动物叫着“灶马”,其“状如促织,稍大,脚长,好穴于灶侧。”而且还说:“俗言灶有马,足食之兆”。 只知道另外一种灶马,闲书上介绍过,说有的地方在春节前有种风俗,要烧纸糊的“灶马”,送灶王爷上天去做年终汇报。居然就没有听说过还有灶马这种小动物。 灶见过很多,包括现在使用的各种燃烧液化气的灶,缺吃少穿的贫穷大山里三块石头一支的原始灶,以及儿时家乡使用的柴灶。这灶马所“穴”之“灶侧”所指的灶,当是家乡的那种柴灶。四周和底座是用土砖砌的,中间留有一个圆桶状的空,叫作灶膛,里外再用粘性强的黄泥抹平。灶高约一米三四,一般有两个灶膛,长便达到两米有余。由于灶膛里烧的燃料是柴禾,时间一长,灶的里里外外都黑黢黢的(后来有了砖窑烧制的红砖,砌砖的材料便也变成红砖,灶的外面,还会贴上鲜艳、光滑的磁砖,看上去干净多了)。 灶的周围确实活动着一些小动物。虽然长辈们不太喜欢男孩子在灶边活动,一是嫌妨碍干活,二是说男孩子围着锅台转会没有出息。肚子却喜欢那地方。常常是在外面玩累了,或者放学回家,飞跑着就钻进厨房,站在灶边,把细细的脖子伸起长长的,两眼盯着锅里望。饭未熟的话,就会在灶边留连。这时,总是会有小动物出现在眼前:飞的有蚊、蝇,跑的有老鼠,爬的有蟑螂、蚂蚁、蚯蚓,有时在放久了的腊肉、腊鱼上,见得到蛆,偶然还会发现不大的蛇。 或许,灶马就是那令人恶心的蟑螂?可乡亲并不认为蟑螂让人恶心,他们给蟑螂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灶鸡子”,而且也是说灶边有灶鸡子,就会有饭吃。这灶马与灶鸡子的叫法、说法,还有形状,还真有些像。偏偏一个博闻的乡亲说灶马与灶鸡子是两码事,而且咬定家乡也有灶马一说,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罢了。 灶马是不是蟑螂并不重要,只是觉得家乡人对待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小动物们的态度,十分有趣。家蝇(不少人误认为它就是苍蝇)是很肮脏的,在茅坑里叮了,张着翅膀,一会儿就能大摇大摆地进厨房,上餐桌。它偏偏有个好名字,叫“饭蚊子”。人们的意思,似乎它与生俱来就是少不了要与饭打交道的,一点也没想着歧视它。还有蛆,凡是腌制的食品上所生的蛆,叫着“盐蛆”,说它是不脏的,“吃都吃得”。甚至连进了屋的蛇,也变得不再令人恐惧,叫了“家蛇”,冥冥之中,与一家人是有一些因缘的。 读沈复的《浮生六记》卷二《闲情记趣》,发现他也不歧视蚊蚋,竟然还把它比作美丽高贵的白鹤:“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怡然称快。” 可惜,后来有了益虫害虫之说,动物们也有了“阶级成份”,而上面所说的各种小动物,大多被划在了害虫这个阶级,命运就大大不妙了。而蚊子、苍蝇(实际上就是家蝇)、老鼠、麻雀更是害虫中的害虫,被定为动物中的“四类分子”,属于要消灭的“四害”。
翻开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的报纸,只见得“四害”“血流成河,尸积成山”。安徽燕湖市某搬运工人在一九五七年中,灭老鼠二千六百多只,麻雀四千七百多只,苍蝇九十斤,挖蛹二十五斤十两,蛆三十一斤,平均每天消灭七只老鼠,十三只麻雀,六两苍蝇和蛆蛹;湖北武汉市一位七十二岁的老太太,自一九五五年至一九五七年三年间,灭鼠三百三十多只、苍蝇两百四十万只;贵州贵阳市某工人3年打死老鼠一万零二百多只。大约在八九岁的时候,偶然见到一本无头无尾的书,上面刊载有一则首都人民灭麻雀的故事,说是全城人民在地上不停地敲着锣打着鼓,挥舞着竹杆彩旗,一起轰赶麻雀,不让它们有停脚歇息的地方,然后在一些空地设置毒饵区、火枪区,麻雀们飞得累了、饿了,有从天下摔了下来摔死的,有吃毒饵毒死的,有被火枪打死的。查资料得知,一九五八年四月十九日那天,北京市出动三百万人,累死、毒死、打死麻雀八万三千二百四十九只。是年,全国消灭麻雀总数超过800万只。 麻雀后来被平了反。“四害”总不能变成“三害”吧?于是臭虫补了进去。再后来,人们可能发现臭虫数量并不多,又用蟑螂代替了臭虫。“蚊子、苍蝇、老鼠、蟑螂”这四害,损人利益,传播疾病,着实可恶,确实该打该杀,不过……个别科学家太喜欢没事找事了,近日又在想给老鼠平反,说老鼠也并非一无是处。 灶马呢?真是“灶有马,足食之兆”吗?别是个害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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