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猪八戒在取经过程中有进步

　　猪八戒的进步是多方面的：

　　吃不那么贪吃了，当然饭量依然惊人，不过这是正常需要，而不象过去，有机会的话，常常吃得撑着了才不吃。九十六回在寇员外家，猪八戒对沙僧说，放开肚皮吃吧，离了寇家，就没有这么丰盛的东西了。他自己则“拿过添饭（别人给他已经盛了饭）来，一口一碗，又丢够有五六碗（‘丢’字用得传神），把那馒头、卷儿、饼子、烧果、没好没歹的，满满笼了两袖，才跟师父起身。”

　　猪八戒的脑子也比过去聪明了一些。四十八回过结冰的河用稻草裹住马蹄的办法就是他想出来的。七十七回又听说唐僧被狮驼洞的妖怪生吃了，这回连孙悟空都信以为真，上当了，失声痛哭。猪八戒却说，我也是听小妖说的，未曾亲见，让他再去寻问寻问，别耽误了。

　　刚参加取经时他老嚷嚷散伙，后来也少得多了。

　　干活也比过去勤快。到六十二回，已经可以比较明显地看出，多次主动参战，不象过去那么胆怯。如六十三回的碧波潭战役，猪八戒就三次主动参战。六十四回开荆棘岭八百里山路立下汗马功劳。

　　也不那么贪财了。九十回那被救的王子让人拿出一大盘金银来谢师徒四人，猪八戒也说不要，只说在和妖怪打斗时衣服被扯破了，给我们换件衣服就足够了。

　　猪八戒有孝心这点特别值得肯定。八十六回，妖怪弄了个真的血肉模糊的人头扔出洞来，连孙悟空都以为唐僧真的被害，急得哭了。还是猪八戒有主意，他含着眼泪说，先别哭，赶紧将师父的人头埋了才是，否则天气炎热弄臭了不好。他“不嫌秽污，把个头抱在怀里，跑上山崖。向阳处，寻了个藏风聚气的所在，取钉钯筑了一个坑，把头埋了；又筑起一个坟冢。”然后对孙悟空和沙僧说，让他们在这里哭着，他去找些供品来祭奠。很有孝心，给师父办丧事还挺周到。

　　猪八戒的这些进步有目共睹，四十七回孙悟空也认为猪八戒比过去“乖了些”，也就是聪明了一些。九十二回孙悟空从天上请来四位星宿，帮他们战胜犀牛精。对于如何处置那两个活捉的犀牛精，猪八戒提出将它们推下城去，让官员百姓看看，从中受些教育，再让衙门处置。四位星宿说：“天蓬（元）帅近来知理明律，却好呀！”猪八戒说：“因做了这几年和尚，也略学得些儿。”从这个妖精洞中搜罗到许多宝物，猪八戒虽然每样都笼些在袖子里，但是却都是用来赏给请他们师徒吃斋饭的百姓用的，等于是为集体答谢大家。猪八戒不仅绝对没有贪污一点，而且看来现在已经由猪八戒分管财务了。这可是取经集体对猪八戒的高度信任，是猪八戒的荣誉。

　　当然，猪八戒进步最大的还是不再那么好色了。八十回，一个妖怪变成一个年青女子，将自己绑在树上，大叫“救命”。路过的唐僧让猪八戒将她解了身上的绳子，借用现在的话来说，也算得上是“零距离接触”了。但是猪八戒丝毫没有动心。变成女子的妖怪脚小，走不动，唐僧让猪“八戒驮他走”。孙悟空还拿他开心，说他“造化了”（运气好），还说，“你那嘴长，驮着他，转过嘴来，计较私情话儿，却不便益（宜）？”猪八戒觉得孙悟空太冤枉自己了，作者写道：“八戒闻此言，捶胸暴跳道：‘不好！不好！师父要打我几下，宁可忍疼。背着他决不得干净；师兄一生会赃埋（诬赖）人。我驮不成。’”终于坚决拒绝了过去有可能在他看来是个美差的活。。

　　当然猪八戒秉性难移，有点反复也在所难免。八十回外出打听师父下落的猪八戒听一个妖怪说，唐僧今夜就要在洞中和妖怪成亲，急得跑上山对沙僧说，快将行李分了吧，“你还回流沙河，我回高老庄探亲，哥哥去花果山称圣，白龙马归大海成龙。”虽然猪八戒耳朵大却容易轻信谣言，对师傅不够信任，又想散伙。但是他依然惦记结发妻子，要回高老庄探亲，也算得上忠于爱情了，所以还有可取之处。咱们对猪八戒不能要求太高。

　　在《西游记》中写到猪八戒和女性的关系总共有九次：其中一次在天上，八次在人间。其中在取经路上是七次。对这九次我们一定要做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

　　猪八戒的前身天蓬元帅在天上喝醉了，调戏嫦娥，差一点被斩首。尽管是喝醉了，也相当严重。不过还好，吴承恩写得很有分寸，十九回写得清清楚楚：“扯住嫦蛾要陪歇。再三再四不依从，东躲西藏心不悦。色胆如天叫似雷，险些震倒天关阕”。所以猪八戒的错误主要还是拉拉扯扯，属于非礼行为，还不足以构成犯罪。当然这已经十分严重了。

　　猪八戒十八回正式出场。高老庄娶妻，不是强抢民女，而是正式入赘，而且给高家没少干活。只不过老是不让妻子出来见家人做得理亏。他并没有干什么坏事，高老汉要招个女婿，他来应招。虽然没有“明媒”，倒也算得上是“正娶”。三年来干活勤快，只是模样不如原来“黑胖汉”那么“精致”了，头脸像猪，主要缺点是“又会弄风，云来雾去，走石飞沙，唬得我一家并左邻右舍俱不得安生。”另外，高老汉与女儿半年不能见面。所以猪八戒在高老庄的表现应当不在好色之列。

　　在取经路上总共有七次好色记录。猪八戒的好色也不是没有一点变化，咱们也要看到猪八戒在这方面还是有进步的。

　　第一次是二十三回，到了一处院落借宿，猪八戒看见一个“半老不老”（后面她说自己四十五岁）的妇人出厅迎接，就“饧（xing精神不振，眼睛半睁半闭）眼偷看”，已经有点动心了。等到那妇人说有三个女儿待嫁，一个二十，一个十八，一个十六，自己也打算坐山招夫。而且家产极其富有，你们师徒四个正好，干脆都留下算了。唐僧吓得翻白眼差点晕倒。猪八戒“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动员他表态，实际上是要他答应。结果被唐僧训斥了几句。后来那妇人说，那就招你手下一个吧，孙悟空早就看出猪八戒有意，就说“教八戒留下罢”。猪八戒还假惺惺地说：“哥啊，不要栽人么——大家从长计较。”孙悟空存心逗他，让他做招赘女婿，猪八戒又说什么不能“脱俗又坏素还俗，停妻再娶”。然后就借口放马吃草，来到后门，见了那个妇人，一口一个“娘”，后来说干脆三个都要了，听说不行，说索性让丈母娘把他招了算了。这猪八戒的好色简直是太出出格了。不过我们需要注意的是，第一，这是随唐僧取经后第一次经不起考验，改造刚刚开始。第二，猪八戒只是言语不当，没有动手动脚。第三是这事受到了菩萨的惩罚。

　　第二次是二十七回“见他（白骨精）生得俊俏，呆子就动了凡心，忍不住胡言乱语”。其实并没有出格的言语。只不过说：“女菩萨，往那里去？手里提着是什么东西？”所以性质并不严重。

　　值得注意的是，到四十八回，出来取经已经有七八年了，猪八戒总共只有两次越轨行为，而且只是言语不当，应该说对猪八戒已经很不易了，进步是主要的。

　　第三次是五十三回唐僧与猪八戒误饮了子母河水，为了找解药，遇见一个老婆子。她说，我们这里都是女人。幸亏你们遇见我了，要是碰上年青的，非跟你们结婚不可。如果不从，就要害你们的性命。猪八戒就有一点动心。不过也只是动心而已，没有进一步的言行。

　　第四次是五十四回，到了西梁女儿国，女王想要将唐僧招赘为婿，唐僧自然不干。猪八戒说：“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后来看见那位美貌女王，“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也。”基本上都属于心理活动，没有任何不当言行。这种爱慕之心应当允许并予以理解。

　　第五次是七十二回遇见盘丝洞的七个女妖，一开始猪八戒的表现还算不错，表示要打死妖精。后来虽然变成一条鲇鱼下水在七个裸体女妖中游了一会，有重大嫌疑。不过毕竟没有在这种非常容易被诱惑的情况下乱了性子，上岸以后就要坚决消灭妖精，结果被妖精的丝网网住了。所以和过去相比，还是有进步的。

　　第六次是九十三回，猪八戒毕竟是猪八戒，有时难免还要动点凡心。九十三回唐僧被妖怪变的假公主抛中绣球，马上要招为驸马。猪八戒听孙悟空说起此事，“跌脚捶胸道：‘早知我去好来！”还说都是那沙僧不好，要不是你阻拦我，“我径奔彩楼之下，一绣球打着我老猪，那公主招了我，却不美哉，妙哉！”所以当国王将唐僧留下，给他们三人不少黄金、白金，作为“亲礼”，小说写道，猪八戒“财色心重”，伸手就接。但是这件事我们如果客观地分析一下，就会发现猪八戒其实没有什么错误，他既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对哪位女性有什么不轨言行，只不过想师父一心要去取经，不愿娶老婆，自己留下招为驸马而已，合理，合情，只是不符合佛门戒律罢了。

　　第七次是九十五回，那妖精原来是月宫中的玉兔，被太阴星君收服之后，猪八戒看见嫦娥也来了，他就抱住嫦娥说：“姐姐，我与你是旧相识，我和你耍子去也。”孙悟空揪着猪八戒“打了两掌”，骂他这个“村泼呆子”，又“动淫心”。猪八戒辩解说，自己只不过是要和嫦娥聊天解闷而已。这次猪八戒不但有言，而且有行，动手了，抱住嫦娥，问题比较严重了。不过我们和猪八戒在天上调戏嫦娥那次相比，当时他是再三再四地追着嫦娥，吓得嫦娥东躲西藏，应该说，猪八戒也还是有进步的。

　　总之，猪八戒在男女关系上不能一概否定。七十五回他以为师傅真的死了，就又提出分行李散伙，说沙僧回流沙河，他自己“往高老庄，看看我浑家。”可见还是没有忘记糟糠之妻，不是自己也去做妖怪，设法弄个美女做老婆，没有喜新厌旧，这是应该肯定的。

　　在对待女性的态度方面，四大古典名著中《红楼梦》是歌颂女性的，《三国演义》中除了牺牲自己的刁蝉和为了保护儿子阿斗而死的甘夫人、以及孙尚香和徐庶的母亲徐母，没有什么女性的戏。《水浒传》的女性观念是最为落后，要么是所谓“淫妇”，死得都很惨，而且比“同案犯”男的死得惨。潘金莲、潘巧云的尸体被肢解，阎婆惜也被杀。要么对女性男性化或者妖魔化，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一丈青扈三娘，一听这名字就吓人。《西游记》也表现出这种“女人祸水”观念，唐僧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不少就是经历女色的考验。第五十五回的回目就是“色邪淫戏唐三藏，性正修持不坏身”。有时神佛还亲自导演或变成女人来考验唐僧。最后完成取经，又回到灵山，如来佛对他们进行封赏。唐僧是“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是“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斗战胜佛”；沙和尚是“加升大职正果，为金身罗汉”；猪八戒级别最低，是“加升汝职正果，做净坛使者”。理由是“又有顽心，色情未泯”。其实顽心何妨，“色情未泯”才是猪八戒未能晋升为佛的真正原因。所以猪八戒当场提出严正交涉：“他们都成佛，如何把我做个净坛使者？”。如来佛挺会做思想工作，针对猪八戒好吃懒做的特点，说：“因汝口壮身慵（懒），食肠宽大。盖天下四大部洲，瞻仰吾教者甚多，凡做佛事，教汝净坛，乃是个有受用的品级。如何不好！”猪八戒尽管胃口巨大，也不可能把普天下做佛事的供品都吃了，所以就傻乎乎地答应了。与唐僧的神性、孙悟空的神性与魔性相比，猪八戒身上更多的是人性。安于净坛使者的职位，反映了猪八戒比较知足，比较讲求实惠。这是中国人的一大特点，是中国传统文化追求现实此岸的生动反映。中国人求神拜佛往往都比较功利，都希望神佛帮自己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婚姻啦，去灾去病啦，升官发财啦，考试高中啦，等等。不是很讲究那些虚名。

　　猪八戒的故事通俗而不庸俗，令人开心而不恶心，作者这个分寸把握得很好。猪八戒虽然好色，但是他基本上都是停留在言语层面，甚至只有心理活动。这合情合理合法，只不过有时候猪八戒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罢了。猪八戒不动手动脚，更从不耍流氓。《西游记》是一部健康的有高品位的小说，虚构而不胡编。因此尽管《西游记》多次写了猪八戒好色，但是不庸俗，不低级，不色情。高品位同样也表现在孙悟空形象的塑造上。孙悟空本领超群，但是从不滥杀无辜，杀的都是妖怪，或者收伏而不杀。这些地方都表现出作者吴敬梓的思想境界。

　　四，纯粹国产的猪八戒艺术形象是中国对世界的伟大贡献

　　中国古典文学历来讲究教化，文以载道，即使小说戏曲，到最后也要说教一番。而《西游记》这部喜剧没有什么说教。但是很有品位。

　　中国由于长期受儒家思想影响，特别是后来礼教森严，言行受到许多限制，所以喜剧历来不大发达，《西游记》打破了这个局面，整部小说都充满喜剧色彩，尤其是成功地塑造了猪八戒这个喜剧形象。在中国古代名著中《西游记》的喜剧风格是最突出的。无论是情节、细节、对话，充满喜剧色彩。有些作品中的喜剧成分往往流于庸俗和低级趣味，而《西游记》则基本上避免了这些毛病，寓庄于谐。作者并不是以欣赏的态度来肯定猪八戒的某些言行，而是让他给大家带来一些乐子后总要让他吃点苦头。所以实际上是在批评某些好色之徒对女性的放肆态度，批评那种偷懒、耍滑、意志不坚定的人。鲁迅说吴承恩“讽刺揶揄则取当时世态，加以铺张描写”。又引胡适《西游记考证》的话说，“作者禀性，‘复擅谐剧’，故虽述变幻恍惚之事，亦每杂解颐之言，使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两位大师对《西游记》都有很高的评价。

　　《西游记》的第一主人公是孙悟空，这个艺术形象非常成功，现在不是到处都在争文化名人的祖籍么？孙悟空的祖籍就有争议。他究竟国产猴、进口猴，还是混血猴？我的看法是孙悟空只是在本领上受到印度神话的影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在技术层面和包装上用了一些进口材料，孙悟空骨子里，他的精神，品格，幽默风趣的性格，都是中国本土的。也就是说，芯片、硬盘、主板什么的，全是国产的。不过，总归多少还是有点外国血统。而猪八戒这个杰出艺术形象，从里到外，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国产货，而且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人仿制和假冒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猪八戒的艺术形象是中国文学是吴承恩对世界文学的伟大贡献。

　　20世纪70年代末以前，《西游记》人物中人气最旺的是孙悟空，如果投票，得票率肯定占百分之九十以上。那会儿以阶级斗争为纲嘛。不过20书记80年代以后猪八戒人气一路看涨。据说，有的大学中文系的老师作过一个问卷调查，问女大学生，《西游记》中的人物最喜欢谁？使调查者大出意料的是，女大学生最喜欢的不是唐僧，也不是孙悟空，而是猪八戒！得票遥遥领先。我没有看到问卷中的问题究竟是怎么问的，因为喜欢小说中的这种人物和喜欢嫁给这样的人是两回事。不过据说有的大学调查中有一个问题就是“你喜欢嫁给谁”，还问为什么，有几个理由供选择，大概是有钱，身体强壮，懂得爱情等等。据说，还是猪八戒高居榜首。许多女大学生在“懂得爱情”之类的文字旁画了勾。

　　我想，这些选择猪八戒的女大学生大概是在开玩笑，至少绝大部分是在闹着玩。问卷调查嘛，又不是婚姻登记，用不着负法律责任，不承担任何道德义务，也就是大家乐一乐罢了。猪八戒作为一个艺术形象确实非常可爱，讨人喜欢。但是如果真要找对象，我估计女大学生真正选择猪八戒的可能性会接近于零。猪八戒除了身体强壮，就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了。如果其它条件出色，那么，好吃懒做啦，不但没钱，还要瞒着太太藏个私房钱啦，长得丑陋啦，有些宽宏大量的女大学生也许不会计较。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牺牲嘛。可是猪八戒最大的缺点就是对爱情不专一，见一个爱一个。恐怕很难有女大学生会容忍猪八戒如此见异思迁。这就是艺术欣赏对象和生活对象的区别。艺术欣赏对象和艺术欣赏主体一般不存在功利关系，有时候艺术形象的缺点还会给人以美感，缺陷美。断臂的维纳斯谁都喜欢，据说西方有些艺术家想尽各种办法将断臂接上，有各种姿势，都不如断臂的好看。但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断臂美女，尽管可以装上假肢，总不大方便。从找对象的角度来说，恐怕有些男士就不一定选择了。所以如果是生活对象，那么和主体就有功利关系了，这个女人必需时时面对猪八戒的丑陋，尤其是他对别的女人的过度兴趣，而且他还屡教不改。所以即使选择和猪八戒结婚的女人大概也不大可能和他白头偕老的，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婚。

　　猪八戒形象的美学意义很值得人们深入探讨。

　　人的美一般分为外在美和内在美两个方面，光有或是光是注重外表美不行，更重要的是内在美。但是这放在猪八戒身上似乎就不大好解释了，猪八戒外在美么？肯定不是。猪八戒这么多毛病，好象也谈不上内在美。可是大家还是非常喜欢猪八戒，为什么？有时临阵脱逃，但是没有当过叛徒，算不上历史问题。虽然多次被捕，倒也没有出卖革命同志孙悟空，偶尔说些错话，属于气话，读者知道是作者故意逗乐子，不能怪猪八戒。所以第一个原因是猪八戒丑而不恶，不拘小节，不失大节。猪八戒身上依旧存在美的因素。

　　从美学上研究，第二个原因就是一系列强烈反差给人们带来的美感。按说，猪八戒长得这么丑陋，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就别那么自作多情了。可他偏偏见一个爱一个。于是大家都觉得可乐。

　　第三，从文艺心理学的角度探讨审美主体，人们需要乐子，但又不希望太出圈。而吴承恩把握的尺度很好。俗话说，“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人们从猪八戒这面镜子中照见了自己或自己周围的一些人。

　　当然，《西游记》中的猪八戒形象也有不足之处。

　　猪八戒在没有被孙悟空收服之前，武艺也相当高强。第一仗，他一耙打死黄风怪的虎先锋，也还有些本事，但是后来越来越无能，就显得过于窝囊废物了。十九回自己交代当年因为醉酒调戏嫦娥，本应依律被处决，多亏了太白金星说情，打了两千锤。可是后来遇见妖怪就不禁打。在高老庄他和孙悟空“自二更时分，直斗到东方发白”，也就是说从晚上九点多十点打到天亮，打了八九个小时，说明猪八戒武艺高强，二十二回用猪八戒自己的话说，他当年任天蓬元帅，总督天河，手下有八万水兵，算得上是海军司令了。这回写到沙和尚与猪八戒交手打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由此可见，武艺也应当和孙悟空不相上下，但是后来为了衬托孙悟空，就只好窝囊了。说明作家后来对这个人物的某些品格定位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