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如今，找工作，光有名校博士、名校硕士的“头衔”还不够，还得看大学本科即“第一学历”是否出自名门校，这种“学历查三代”的做法，表面看似有道理，实质却很荒谬……

　　一、学历之有第一，也如门第之有第一。以门第论人虽余音袅袅不绝如缕，但毕竟破除久远。以学历衡人则风气所趋，正在行时。

　　二、以门第论人，“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真个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其结果如何，有史为鉴，无须多说。以学历衡人，同样不能才称其职，才尽其用。须知会考试的未必会做事，学历高的未必学问通，何况学有专攻，硕士、博士多专于一科，甚至一科中的一门、一门中的一个领域，在非专业的领域，单看学历并不能决其高下。

　　三、以门第论人，愈演愈烈，于高门大户中又分出旧族门户与新出门户。新旧之别，上查三代乃至四代五代，必以旧族为高，新出为劣。以学历衡人，愈趋愈严，也闹出了什么“第一学历”。单看博士硕士不够，还要看大学本科是否系出“名门”。不知再往后会不会上查四代五代，把幼儿园、托儿所乃至“胎教”当作第一学历——这时，以学历衡人便同以门第论人合流了。

　　四、名校的学生未必都高才，非名校的学生未必都低能，这便正如名校的老师未必都是名师一样。实验作假、论文抄袭、错谬百出的导师，见诸报道的同样不乏名校教员。“师”尚品类不齐，生又何能整齐划一。迷信名校，甚为可笑。

　　五、历数前贤，状元及第者大多未能成就功业。中国思想史、政治史、文学史上之佼佼者绝少“状元”，便是明证。以近代人物论，毛泽东的第一学历为何？湖南第一师范而已。蒋介石的学历为何？连第一师范也还不如。此系政治人物，姑置勿论。即论近世学者，胡适之固然有博士头衔，但他的“第一学历”不知当算中国公学还是康奈尔的农科。无论哪一个，作为思想史、文学史的学者，恐怕都不能算“响当当”。鲁迅的“第一学历”也不知是算江南水师学堂还是江南陆师学堂附属的路矿学堂，就算留学日本，仙台医学专门学校，也不是什么名校，何况还没有读完。刘半农任北大预科教授时，“第一学历”不过常州中学肄业。若唯以学历(还要“第一学历”)衡人，他们都应当在淘汰之列了。

　　六、前些年，大谈伯乐，这几年不谈了。因为大家明白，“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依靠不常有的伯乐来选常有的千里马，难矣哉！所以又说要造成使优秀人才得以脱颖而出的环境。此言当然不差，但环境的造成要有相应的制度和认真执行制度的人。可惜我们往往大谈一通制度或制定一些制度之后，便没有了下文。许多制度不过流于形式。真正生效的还是老办法——靠选人的人(不是伯乐的“伯乐”)。“第一学历”之类的标准，多出于此辈之手。因为他们并无识才之能，又无相应完善的制度，只得死守一些僵死的条条杠杠，以便操作，以塞人言。

　　七、今日之高校招生，颇多怪癖。非“第一志愿”不取，便是许多学校的“自负癖”。一些相当优秀的考生因偶尔微小失误，以一两分之差未能为第一志愿录取，便失去被其他学校第一批录取的机会，一下子落到了第二批录取的学校。待到毕业，又遭逢以“第一学历”衡人，真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这究竟是谁的失误？谁的过错？

　　八、不能说以“第一学历”衡人全无一点道理。连续多年的研究生扩招，虽有缓解就业的考虑，但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扩招脱离了可能，学校的办法就是应付。导师的水准降低，培养的方法粗放，最终是博士硕士质量下降，信誉低落。于是，逼出了“第一学历”的主意。但是，学士的水准就靠得住么？好多年了，只见把学校并来并去，只见一所所学校为争取进入什么工程编造种种材料，却不见认认真真抓人才培养，抓师资素质，抓教学质量。收费年年高，质量年年降，这一份责任就不是以“第一学历”衡人者所能承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