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是商人兼官吏,借助手中权势及官场关系索贿受贿,是其收入来源之一。 其实早在做提刑官之前,“结交官吏”“说事过钱”已是西门庆驾轻就熟的获利手段。小说第二十五回,扬州盐商王四峰因事入狱,得知西门庆神通广大,向他求助,许以白银两千两。西门庆派人到京城向蔡京说人情,王四峰因此获释。刨去跑关系的使费,西门庆至少获利一千两,相当于现在二十万元。 做官之后,权力在握,不必假手他人即可决人生死,得钱也就更容易了。这里可举苗青一案为例。 扬州广陵城的员外苗天秀载着一船货物,带着仆人苗青、安童外出经商,途中苗青勾结船家,害死主人,将船上财货据为己有,拿到临清发卖。事发后,苗青遭官府缉拿,急忙托人走西门庆的门路,以卖货所得赃银一千两行贿。西门庆又将赃银的一半分给同僚夏提刑,两人狼狈为奸,开脱了苗青的罪行。西门庆的同僚、手下乃至亲朋、奴仆、姘头等,也都因此案获利(第四十七回)。于是西门庆的巨额财富中,又增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数目。 西门庆的另一得钱途径是放高利贷,小说中也有典型事例。 商人李三、黄四承揽了朝廷的香蜡生意,因缺少本钱,来向西门庆借贷。说好借银一千五百两,“每月五分行利”。这相当于百分之六十的年息,属于重利盘剥。按《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止杖一百。”不过条文归条文,民间借贷的实际利率,普遍高于律条规定的三分。如明代嘉靖时人杨继盛就曾在遗书中提到“放债一年,银一两得利六钱”,刚好印证了小说中的描写。 李三、黄四本来从别处也能借到月息五分的钱款,但考虑到西门庆是衙门中人,除了借钱,还可以依仗他的势力,因而选择了西门庆。小说中说西门庆“放官吏债”,指的应当就是这个。西门庆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曾嘱咐中人应伯爵:“只不教他打着我的旗儿,在外边东诓西骗!”(第三十八回) 后来李、黄果真借西门庆的官势得了好处。小说第六十七回,黄四的妻弟因伤了人命,连同岳父都被雷兵备羁押在狱。黄四借口来还债,先兑付一千两本金,然后借机向西门庆哭诉求助,另奉上白银两封、一百石白米的帖儿一张。西门庆推让一番,还是收了。然而西门庆与雷兵备不熟,便转托钞关钱老爹去说情。雷兵备把面子卖给钱老爹、西门庆,只判黄四的舅子赔十两烧埋银子了事。事后黄四又备了酒席礼物感谢西门庆。 至于那笔高利贷,李三、黄四在两个月后还了本金一千两、利息一百五十两(按月息五分计算,这刚好是两个月的利息);因无现银,利息是用四个金镯子顶替的(第四十三回)。——四个金镯子重三十两,抵银一百五十两,金银比价是按一比五计算的。 明初规定,一两黄金抵四两白银(《明史•食货志》)。其后白银供应量增加,金银之比达到一比六乃至一比七。西门庆得了金镯子,十分兴奋,捧给官哥玩耍,结果引发金镯失窃的风波。——西门庆岂是没见过金子的人,何以如此兴奋?大概按一比五换算,西门庆觉得又捡了个大便宜吧? 这以后,经李、黄再三恳求,旧账未清,又续借了一千两。陆续还了一部分,本利还欠六百五十两,到西门庆临死也未还清。后经追讨,只还了二百两,又抹去五十两,剩下的四百两,也便不了了之。西门庆临死前,还提到刘学官、华主簿、徐掌柜的欠款,或二百,或三百。借官势放高利贷,的确是西门庆的财路之一。 其实西门庆开的解当铺(又作“解库”“印子铺”),盈利也十分了得。小说第二十回,西门庆因娶李瓶儿,又连得了两三笔横财,资金丰盈,于是“又打开门面二间,兑出二千两银子来,委付伙计贲地传开解当铺”。由女婿陈经济掌管钥匙,贲地传写账目,称发货物,傅伙计兼管生药铺、解当铺,“看银色,做买卖”。在李瓶儿卧室的二楼打上架子,“搁解当库衣服首饰,古董书画,玩好之物。一日也尝当许多银子出门”。 小说第四十五回,白皇亲家拿来一座“大螺钿大理石屏风”,两架“铜锣铜鼓连铛儿”,要当三十两银子。西门庆和应伯爵一同来看货: 西门庆家所用的家居生活物品,有不少是赎不回去的典当物。如第五十八回潘金莲的“大四方穿衣镜”,便是“铺子里人家当的”。第四十六回下雪时李娇儿穿的皮袄,也是王招宣府典当的。 西门庆临终时吩咐把铺子都关掉,只留“家门这两个铺子”,即解当铺和生药铺。西门庆死后,傅伙计勉力支撑着解当铺。一次仆人平安见财起意,偷了人家典当的两件首饰:一副金头面,一柄镀金钩子。人家拿了本利来赎,当铺却交不出原物,直至惊动官府,才把这两件首饰追回。——两件首饰价值七八十两银子,典当时只估了三十两的价格,由此可见典当铺盘剥惊人。而这也是西门庆发家致富的重要财源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