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写《南京》,因为一个外国人以纪录片的形式把她拍了出来;不能不看《南京》,因为一个叫张纯如的女子,在写完《南京大屠杀:被二战遗忘的浩劫》后,举枪自杀。而远离记忆的人们,则在躲避与游移之间。 这世界真是复杂而又广泛,当我们忙于选秀的时候,以美国在线公司副总裁特德·莱昂西斯为首的摄制人员,却辗转多国,寻访了近80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及当年的日军老兵,这个西方人说:“如果我们现在不做这件事,以后就可能再也不会有幸存者了”。 如果历史存在良知,那么良知应该被历史固定。 南京大屠杀的历史幽灵,徘徊在人类文明的门槛上——与奥斯维辛的登堂入室不一样,南京大屠杀是一次缺乏反省与忏悔的大屠杀,南京大屠杀是一次没有得到人类文明认知共同否定的大屠杀。在全人类的心灵史上,南京大屠杀的罹难者无法安息,南京1937无法安睡,人类的记忆常常隐隐作痛,直至痛苦可能的共鸣建立不可更改的良知。 《南京》的独特,在于第一次以西方人的视角审视并讲述了,发生在“遥远的东方”70年前的这场人类浩劫,第一次以“第三方”的立场超出了以西方为主导的历史视野,因而在文本上具备了全人类关怀的意义。无论受害者是谁,大屠杀曾经发生在人间,就得由全人类来承担起追忆与控诉的责任,直至在人类的精神中清除自身蜕变为魔鬼的毒瘤。 西方人拍摄的《南京》,说明大屠杀从民族主义层面上升到人道主义层面的历史正当。曾获奥斯卡纪录短片奖的导演比尔·古登泰格和丹·斯图尔曼联合执导的《南京》,尽最大可能地采访接触当事人,从6个国家搜集了各种影像和文字资料,其中包括一名叫约翰·麦基的西方人用16毫米小摄影机冒死拍摄的40分钟录影带,这一短片中直接表现日军暴行的内容被评为“《南京》中最让人背脊发凉的片断之一”,这些唤起并传递作为人的共同情感力量,深入心灵,震撼良知。 《南京》接近于原始的真实,有别于《辛德勒名单》、《拯救大兵瑞恩》、《兄弟连》等传统西方人本影像,使得其成为全球化过程中人道主义一次战栗性的苏醒。于是《南京》可以直接面对——“为什么美国对这段惨绝人寰的历史知之甚少”,这段话为华裔女子张纯如以英文在《南京大屠杀:被二战遗忘的浩劫》的扉页上写下。 在《南京》的背后,仍有着民族主义情绪的制约与冲突。据莱昂西斯透露,曾有中国制片人想入股拍摄该片,但是他认为如果这个故事由第三方来讲述可信度会更高,而在影片拍摄期间,曾有3位日方助理制片人迫于家人和好友的压力最终退出了剧组。 但真实就是真实,历史就是历史,人道主义就是人道主义,她超脱于民族主义的狭隘与善忘,她也超脱于现实政治生态中的暧昧与逢迎。这一点,莱昂西斯的心理历程最为直接:2005年,在巴哈马群岛度假的他,偶然在一份旧的《纽约时报》上看到了张纯如自杀的讣文,在找来《南京大屠杀:被二战遗忘的浩劫》与《拉贝日记》之后,莱昂西斯被书中披露的历史细节触动,“太可怕,也太令人警醒,而且是如此悲伤。日本从未就发生的一切道歉,也不曾承认过。这是被遗忘的大屠杀”,这也成为他萌生拍摄《南京》的初衷。 观察历史的角度,存在着“第三方”的立场,但这只与客观有关;而在人道主义的普世价值上,不存在“第三方”。因为世界上所有的人,无论何种民族,都不能自外于人类,这也是莱昂西斯以“影片并非反对日本人,而是反对战争。我希望它能引起广泛的讨论,并产生积极作用”作为理由,希望《南京》能够在日本上映的人类正当与人文悲悯。 影片末尾,向《南京大屠杀:被二战遗忘的浩劫》作者张纯如致敬,而我们在观看《南京》时,应通过张纯如向人道主义致敬,向使人道主义价值从未远离的坚守者致敬。 南京大屠杀过去了70年,除了全人类的敌人,谁都不会是人道主义的旁观者。在已经确立的人类文明的高度上——《南京》没有第三方,值得所有人为之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