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中外,没有一个国家将本国的一切学术归结为“国学”,因为学术知识本来就是开放,并没有明确的国界之分。不过,在中国,非但有“国学”这一学科,还掀起了阵阵热潮。 对于什么是“国学”,估计谁都说不清楚。大学里的“国学院”往往是由中文、历史和哲学拼凑而成的大杂烩,小学里则把“子乎者也”当成了国学,很多人甚至将复兴汉服、风水占卜也视作“国学”。“国学”成了一个筐,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装。按照这个逻辑,懒婆娘的臭裹脚布、去势的太监、三妻四妾的男人特权等恶俗,说不定也会借“国学”而还魂。季羡林先生去年自辞“国学大师”名号,或许就是对“国学”泛滥的讽刺吧。至于康有为在所谓“十大国学大师”评选中落选,更凸显“国学”范畴外延和内涵界定上的不确定性。“国学”连基本的学术定义都争论不下,还有必要存在吗? 这些乱象,其实有着深刻的历史根源。“国学”诞生于上世纪初西学东渐之时,是当时的“国粹派”害怕西方思潮东进,顽固地对中国传统抱残守缺,而提出的名号。显然,“国学”一出生就充满了时代烙印,是一些文化人集成式的文化垄断包装,目的是为了抵制与西方文化的交流。因而,国学存在着思想保守和概念不清的先天不足。无怪乎上世纪初期“新文化运动”的启蒙,不费吹灰之力就击碎了“国学”,使得中西文化交融并兼成为时代主流。如果按照“国学”倡导者们的逻辑,西方学术的源头在古希腊,怎不见西方任何一个国家为了抵制希腊文化的入侵,搞英国“国学”、法国“国学”?印度人、日本人受西方文化侵蚀时,怎么也不像中国这样搞“国学”呢?
有人说,在多元化时代的中国,“国学”作为一种声音,一种维护传统的反思,难道不可以吗?这话初听是有道理的。然而,维护和复兴传统文化的方法有许多种,无论哪一种都需要以开放的心态来泰然处之,而不是保守地自封为“一国之学”。近百年来,印度和日本的传统文化都没有出现“国学”形式,依然能够久经不衰。可见,要保护和发扬传统,不一定非要建立一门叫“国学”的学科。 糟糕的是,如今不少国人自戴“国学”枷锁,以“国学”来对抗开放、多元,使不少国人陷入了文化保守的尴尬中。更坏的是,如果说当年的“国学”提出者和倡导者还是有一些卫道的理想主义色彩,当今的“国学”热则有着庸俗主义和功利主义的倾向。一方面,将传统文化中的一些古经古籍与当代现实之间“生搬硬套”,刻意追求所谓的“国学解读和修炼”,实际上是一种对传统的扭曲。另一方面,无论是社会上的“读经班”,还是名校“国学班”,也都离不开功利二字,其动辄数万元的高额学费更是令人吃惊。当“国学”与金钱捆绑在一起,“国学”岂止是一个“伪”字了得,恐怕还是真正意义上封建时代容纳“达官贵人”学术体制的死灰复燃吧。如此“国学”,非但无助于弘扬传统,反而矫枉过正,实在是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