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准备给大家讲三个问题,一、为什么学国学,二、国学包括哪些内容,三、国学的核心价值。 一、 为什么学国学 去年五月,中国人民大学举办了一次《国学的历史、现状与未来》的学术研讨会,人大校长纪宝成在闭幕式上发表了一篇“中国人民大学为什么要发展国学”的讲话。他认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受西方文化的影响越来越明显,一些年轻人,甚至有一些领导干部,对西方文化的发展津津乐道,对中国的历史和传统却知之甚少。这决不仅仅是个人的文化修养问题,更关系到民族的发展和文化的传承。因此,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适应现代化建设和构建和谐社会的需要,人民大学有责任也有义务把国学这个大旗举起来,为振兴国学、接续文脉尽一份力量。2005年,人民大学国学院正式挂牌成立,联系到文革时期全面否定国学的历史背景看,这是当前文化建设的上一件大事,起到了拨乱反正的作用,社会各界人士对人大的这种顺应历史潮流的做法,普遍地表示支持和赞赏。 其实,人大的这种做法并不是什么创举,而是继承学习和仿效了清华的传统而来的。早在八十年前,即1925年,清华大学就率先举起了国学的大旗,在全国最高学府首次创办了国学研究院。当时拥有的四大导师,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都是名符其实的学术泰斗、国学大师,达到了最高的学术水平。他们培养了一大批高质量的学生,日后都成为我国传承弘扬国学的中坚力量。在中国20世纪的文化史和教育史上,清华大学国学院的贡献是有口皆碑的。如果再往前追溯,还应该加上蔡元培先生当上北大的掌门人,成立北京大学国学门的故事,时间大约在1917到1922年,正是五四前后。 大家知道,五四时期,学术界围绕着中西文化优劣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并且形成了两个壁垒分明针锋相对的思想派别,一个是“全盘西化派”,另一个是“本位文化派”。“全盘西化派”认为西方文化优于中国文化,中国当时所有一切消极的东西,都是由传统遗留下来的,这是一个因袭的重担,为了向现代转型,必须与传统彻底决裂,全盘西化。“本位文化派”则认为,这是一种民族虚无主义的看法。中国文化走的是一条与西方不同的进路,只是在物质文明层面暂时落后于西方,主张“中体西用”。这两个思想派别,前一派以陈独秀、胡适为代表,后一派以梁漱溟、辜鸿铭为代表。值得注意的是,蔡元培先生执掌北大,把这两派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包括陈独秀、胡适、梁漱溟、辜鸿铭,都兼收并蓄到北大,给他们搭起了一个平等对话的平台,深入讨论,目的在于为中华文化的转型和复兴探索出一条切实可行的方向。清华大学的前身是留美预备学堂,主要是学习西方的文化,但是后来收归国有,改造为清华大学,立即创办了国学研究院,致力于中西会通,这种理念宗旨是和蔡元培先生完全相通的。 当时的所谓中学,也叫做国学,指的是中国的学问。照“西化派”的观点看来,西学先进,中学落后,西学是新学,中学是旧学,所以中西文化的对比是先进与落后之比,新旧之比,时代先后之比,传统与现代之比。但是照“保守派”的观点来看,作为一种由长期历史发展所形成的文化,不仅具有时代性,而且具有民族性,追求现代化不能脱离传统,如果否定传统,与传统割裂,把现代化等同于西化,中国人不再认同自己的民族文化,也就丧失了民族的凝聚力,国将不国,现代化的事业也难以取得成功。抗日战争时期,冯友兰先生根据《诗经》中的两句话,“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提炼出一个富有时代气息的命题,叫做“阐旧邦以辅新命”。所谓“旧邦”,指的是古老的中国和传统的文化,所谓“新命”,指的是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现代化的事业。立足于中国的文化传统,发掘其固有的精神资源,中西会通,新旧整合,为促进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作出不懈的努力。冯先生的这个命题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当时中国人的心愿,也是对五四时期激进与保守两派争论的一种折中调和。 到了1949年新中国成立,毛主席说了,随着中国经济建设高潮的到来,必将到来一个文化建设的高潮。可是后来经济建设的高潮没有到来,三面红旗——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是不成功的,紧接着以后也没有搞什么经济建设,而是搞以阶级斗争为纲了。至于文化建设的高潮,我们盼啊盼也没有盼到。 那个时候,我们要在一张白纸上画最新最美的图画,不破不立,破字当头,只有把中国的传统文化全都破掉,弄成一张白纸,才能在上面画最新最美的图画,结果什么也没有画出来。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十年“文革”,实际上是革文化的命,“破四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所有的传统都属于被打倒之列,孔子的儒家思想更是重点批判的对象。“文革”的灾难我们现在记忆犹新,极左思潮使得国学沉入了谷底。 到了八十年代,告别“文革”,进入到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出现了一股以《河殇》为代表的思潮。那是一些年轻人想让中国迅速走上现代化的道路,从西方自由主义的角度来批判国学,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封建、落后、反动,是现代化的最大的阻力。就指导思想来说,虽然《河殇》批判国学和“文革”不一样,一个是西方的自由主义,一个是极左思潮,但是他们共同继承了五四时期激进派的做法,联手起来,左右夹攻,来否定国学,并且形成了一种强势的话语,使得中国人一谈国学就显得封建、落后,反动。 进入九十年代,国学出现了一点复兴的迹象,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就消歇了。当时有一些教授们,特别是北大的教授,包括季羡林先生,张岱年,他们在教授的圈子里搞了一个学院派的国学,出了一批国学丛书。可是马上受到了批判,认为是一股复古思潮,不利于改革开放。 回顾五四以来近百年的历史,在对待国学的态度上,激进派一直占据上风,保守派则是弱势群体,居于被动挨打的地位。直到21世纪,国学的命运才算真正有了起色,出现了所谓的“国学热”。这股“国学热”不是政府的推动,不是学者的提倡,也不是媒体的炒作,而是由民间的各种自发的力量所促成。其中主要的因素就是寻找文化认同。21世纪的中国,最显著的特征表现为经济起飞,文化失落,经济上创造了世界的奇迹,文化上却由于长期对国学的否定,缺乏应有的文化认同。文化认同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凝聚和整合的力量,对于个人来说,则是一种文化身份的定位和确认,涉及到精神家园的依托和归宿。许多中国人,特别是一些事业有成的中年人,他们走出国门,从事世界性的交往,普遍地感到对国学的无知,对中国历史文化的无知,不能确定自己的文化身份,茫然无根,于是激起了一种内在的需要,通过各种方式来重新认识国学,复兴国学,这就在全社会的范围内自发地促成了一股“国学热”。 实际上,这股以“国学热”为标志的文化现象是和中化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紧密相连的。人们学习国学,目的不是为了复古,而是为中国文化的复兴,为返本开新,创造一个光辉的未来,也就是如同冯友兰先生所说的,“阐旧邦以辅新命”。前两年,北京大学开办了一个乾元国学教室,向社会开放,普及国学,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但是也有一些人仍然站在五四时期激进派的立场,对北大的这种做法不以为然,指指点点,冷嘲热讽,认为这是宣扬复古,用国学来反动西学。后来北大开办了一个西学教室,向社会普及西方的文化,把国学与西学两个教室并肩而立,平等对待,让社会大众自由选择。应该看到,21世纪的中国面临的时代课题已经和五四时期不一样了,人们的思想也要与时俱进,没有必要再去重演五四时期中西文化孰优孰劣的争论了。在当代中国,随着中国经济的增长,必然有一个文化的复兴,这是一个大趋势,大潮流。复兴并不是复古,而是以崭新的面貌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在文化复兴的这个历史进程中,我们一方面要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学习国学,使我们知道我们有深厚的文化传统根基,另一方面我们也要虚心学习其他民族的优秀文化,特别是西方文化,融会贯通,使我们的民族文化能够跟上当今世界发展的形势,融入到世界文化之中。从这个角度看,中学与西学,传统与现代并不是二元对立的,应该超越五四时期的那种旧思维,把当前的“国学热”提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作出新的评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