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圆读通鉴随笔一○五】——陈涉煽动了一下翅膀
(前209年)秋,七月,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起兵于蕲。是时,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因天下之愁怨,乃杀将尉,召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毋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诈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陈胜自立为将军,吴广为都尉。 ——《资治通鉴》卷七 秦纪二
公元前209年,秦二世元年,爆发了陈胜吴广起义。秦二世希望快乐到永远的美好理想,在他做上皇帝宝座的第一年,就开始被现实击破。 统一的秦帝国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像焰火一样,在历史的天空,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继而灰飞烟灭,人们对他的强大第一反应目瞪口呆,然而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垮台了,于是第二次目瞪口呆接踵而来。历史像傻瓜一样,张着嘴发呆。 秦亡的导火索,就是区区九百人的揭竿而起,这种力量的反差,让我们感受到历史的进程是那么不可捉摸,历史充满了各种可能性,她的魅力也缘于此。 陈涉吴广,匹夫发难而天下影从,用现在时髦的话讲,就是陈涉这只蝴蝶的小翅膀一煽乎,于是引爆了摧枯拉朽的飓风,帝国雄伟的大厦就此崩塌。 “蝴蝶”的逻辑非常简单、清晰:横竖是死,与其窝囊地死,不如轰轰烈烈地死。每朝每代,在我们的身边,总有若干位赌性巨强的英雄,在灭亡和富贵之间用生命下注。 “蝴蝶”的策略也是相当到位,诈称公子扶苏、项燕。项燕应该是他们起义地点大泽乡所在的故国楚的贵族,和扶苏不可能站在一起,陈涉这样做,就是为了结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向秦二世发出愤怒的吼声。 从后来的情况看,秦长子扶苏的旗帜不好使,号召力不够,粉丝不够多。这就使这次暴动不局限于“只反贪官、不反皇帝”,也不是“只换皇帝,不换法统”的暴力政变。而是改朝换代,国祚不享。当时的陈涉以及后来的项、刘,他们刚开始发起和响应暴动的时候,并没有改朝换代的想法,而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复辟,他们推举楚国的贵族作为起义的领袖,而最令人吃惊的是,项羽在灭秦之后,以无可置疑的领袖地位,居然把自己和下属不加区别地统统封为王,也没想做皇帝,似乎也没有明确自己天下共主的地位,他在政治上的幼稚同样也是让历史目瞪口呆。刘邦做到皇帝,完成了从造反到改朝换代的全部流程,在后世,除了像刘秀这样的贵族“复辟”以外,其他人造反直接打造自己的品牌,因为走刘邦的路径,已经是标准答案。 陈涉揭竿而起,罕见地获得了历代主流历史学家的认可,在儒家系统,他是实践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伟大学说的代表,孟子也是个愤青,主张“造反有理”,前提是君主已经异化为“独夫民贼”。司马迁卓有远见地把陈涉列入“世家”,明代思想家李贽的《藏书》,甚至把他列入了帝王排行榜,称陈涉为“匹夫首倡”。毛泽东当然更不客气,词云:“盗跖庄蹻流誉后,更陈王奋起挥黄钺。歌未竟,东方白。”在文革中,中国历史已经变成了农民起义史,由陈胜吴广到李自成洪秀全,农民起义也形成了自己的道统,陈涉当之无愧地成了农民起义的“始皇帝”。 儒家系统小心翼翼地精挑细选,把陈涉确定为唯一的人民反抗合法性的代表,作为战略力量和思想武器,用以约束和威胁不听话的皇帝主子。秦始皇、陈涉都是这样作为榜样或典型存在于历史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