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朝开国诸将之中,曹参的军功也相当了得。自从他跟随高祖刘邦起兵以来,走南闯北,戎马倥偬,枪林弹雨,出生入死,重要的战役都可以看见他的身影,立下了“凡下二国,县一百二十二;得王二人,相三人,将军六人……”的赫赫战功,为西汉政权的建立做出了重大贡献。尽管如此,论口才、谋略、指挥和管理,曹参的水平在开国诸将中仍然排不了第一,曹参能排名第一的,是他的生活质量和生活状态,甚至包括他的醉酒。 曹参和刘邦、萧何都是同乡,并且都是老相识。他们的亲密友谊始于秦朝。那时候曹参是沛县的狱掾,萧何则是主吏。从刘邦开始起事时起,曹参就铁了心跟随他做事。 后来项羽自刎乌江,天下平定,刘邦高高兴兴做皇帝,封长子刘肥做了齐王,任命曹参做了齐国相国。高祖六年,分封列侯的爵位,朝廷与诸侯剖符为凭,使被分封者的爵位世代相传而不断绝。曹参得到了平阳的一万零六百三十户食邑,被封为平阳侯。 惠帝二年(前193年),萧何去世。曹参听到这个消息,就告诉他的门客赶快整理行装,说:“我将要入朝当相国去了。”过了不久,朝廷派来的人果然来召曹参。尽管当年曹参和萧何私交很深,但两人各自做了将军、相国之后,就有了很深的隔阂。然而,萧何一生最大的特长就是善于识人,从来没有看走过眼。等萧何奄奄一息之时,他还是凭借自己的回光返照作出了正确的判断,那就是极力向汉惠帝推荐曹参接替自己做相国。据记载,萧何向孝惠皇帝刘盈推荐的贤臣只有曹参。曹参接替萧何做了汉朝的相国,做事情没有任何变更,一概遵循萧何制定的法度。 曹参这人很好玩,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各郡和诸侯国中挑选人才。曹参选人和别人不同,他的眼睛只盯着那些不善文辞的厚道人,而对那些文采斐然,喜欢煽情的官员则见一个炒一个。他自己公开声称,特别腻味那些对于文字的细枝末节过分雕琢的官吏,认为那些人的目的在于追逐名声。反正自己是相国,驱逐几个下级官吏根本不用请示皇帝。等那些人都被赶走了,曹参自己就开始整天痛饮美酒。他是相国,俸禄本来就高,加上又有公务接待费,曹参知道,任凭怎样喝都不会喝到财政赤字。 但是那些奉公守法的官吏和宾客们却受不了,见曹参从来不理政事,他们纷纷劝诫。可是这些人一到,曹参就立即拿美酒给他们喝,过了一会儿,有的人想说些什么,曹参又让他们喝酒,直到喝醉后离去,始终没能够开口劝谏。日子久了,大家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汉朝时候,普通的官吏一般都要住在官衙里,曹参的后园就紧紧靠着官吏的宿舍,官吏也学着曹参的样子每天饮酒歌唱,猜拳行令之声此起彼伏,弄得一些老老实实做官的人心里烦躁不安。曹参的随从官员们很厌恶这件事,但对此也无可奈何,于是就请曹参到后园中游玩,一起听到了那些官吏们醉酒高歌、狂呼乱叫的声音,随从官员们希望相国把他们召来加以制止。谁知曹参为现场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情不自禁,反而叫人取来美酒,陈设座席,和下属一起痛饮起来,喝到高兴处,也高歌呼叫,与那些官吏们彼此应和。 因为每天喝得舒服,喝得愉快,喝得爽,大家都成了酒肉朋友,完全忘记了上下级之分,因此,曹参见手下人犯了错误,总是有意包庇,到处是表扬和自我表扬之声,整个相府一团无原则的和气。 这样昏天黑地地喝,最终把一个人给喝毛了,此人越想心里越不好受,慢慢就有一种深深的感伤笼罩全身。此人就是汉惠帝。 汉惠帝越想问题越复杂,自己的相国为什么懒于政事呢?为什么天天呼酒买醉呢?他一定在逃避什么,一定在发泄什么。所有的疑问指向一个答案,那就是作为开国老臣,相国曹参发自内心地蔑视自己。 既然如此,惠帝便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让曹参的儿子中大夫曹窋旁敲侧击地探探曹参的口风。 曹窋假日休息时回家,闲暇时陪着父亲,把惠帝的意思变成自己的话规劝曹参。曹参听了大怒,立马打了曹窋二百板子,说:“快点儿进宫侍奉皇上去,国家大事不是你应该说的。”上朝的时候,惠帝责备曹参说:“为什么要惩治曹窋?上次是我让他规劝您的。”曹参脱帽谢罪说:“请陛下自己仔细考虑一下,在圣明英武上您和高帝谁强?”惠帝说:“我怎么敢跟先帝相比呢!”曹参说:“陛下看我和萧何谁更贤能?”惠帝说:“您的才能好像也不如萧何。”曹参说:“对啊,陛下说的这番话很对。高帝与萧何平定了天下,法令已经明确,如今陛下垂衣拱手,我等谨守各自的职责,遵循原有的法度而不随意更改,不就行了吗?”惠帝说:“那好,您继续享受美酒去吧,什么时候不够了就通知我一声,国库里美酒多得很呢。” 【个性点评】 曹参是中国历史上最舒服的相国,没有改革的压力,没有就业的压力,更没有通货膨胀或者通货紧缩的压力,惟一的压力来自于自己的胃。 醉酒可以成为一种品质,醉酒可以成为一种时尚,醉酒可以成为一种为官施政的方式,这样的时代,应该算是大时代。两千年后,我似乎仍然可以嗅到曹参后花园里扑鼻的酒香,似乎仍然可以看到那质朴纯粹的狂欢。这是一种看得见未来的狂欢,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狂欢,有这样的狂欢在,汉朝就足以笑傲即将到来的唐宋元明清。 在这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狂放之下,所谓的“萧规曹随”倒有点相形见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