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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先生有一观点，认为中国古代政治是由贵族政治向平民政治之转变。钱先生何以得此观点，确是乎，实为何。本文对此进行一探讨。 一 钱穆先生认为中国古代政治演进约得三级： （一）“由封建而跻统一，一也。此在秦、汉完成之。”① 西周通过两期之封建确立了完成其封建之大业，发展了自夏时已有的所谓“中央共主与四方侯国”之国际关系。同时也最终确立了一贵族政治的政治形态。周室东迁，由是共主衰微，王命不行，进而“列国内乱”“诸侯兼并”，霸政时期开始。在此期间由于“帝国主义者之武力兼并，因此得保持封建文化，使不致即进为郡县的国家”②。而至霸政衰微后之大夫执政“一方面可以说是为封建制度继续推演所产出，一方面亦可以说是封建制度却因此崩倒”③，封建制度受到客观之大冲击，摇摆欲坠，与此相适应的贵族政治也实到春秋而发展到它的最高点。“此下战国兴起，浮现在上层政治的，只是些杀伐战争，诡谀欺骗，粗糙暴戾，代表堕落的贵族；而下层民间社会所新兴的学术思想，所谓中国学术之黄金时代者，其大体还是沿袭春秋时代贵族阶级之一分旧生计”④。从宗法封建到新军国，秦之统一，此期间极为重要之事则为中国政治制度之创建，汉兴，始为中国史上平民政治之初创。 （二）“由宗室、外戚、军人所组成之政府渐变而为士人政府，二也。”⑤ 西汉初年汉高祖得天下，在政府之最高层大封同姓王及功臣，并明约“非刘姓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下层的官僚多由郎、吏出身，而郎、吏多为变相的贵族世袭和封建贵族消灭后的新贵族。然而此时士人与学术不断发展。随着士人阶层的不断壮大与学术的不断发展，西汉中央政府文治思想随之开始。经汉武一朝的“复古更化”，汉政府自武帝后渐渐从宗室、军人、商人之组合转变成士人参政之新局面。然士人之仕，皆通过征辟与察举两制度从平民中甑选。由是，贵族势力逐步消灭，而由平民所产生的仕人逐渐步入政治舞台。 （三）“由士族门第再变而为科举竞选，三也。此在隋、唐两代完成之。”⑥ 由于察举制度之舞弊，加之“累世经学”与“累世公卿”造成士族传袭之势力，门第于东汉时逐渐形成。门第在魏晋南北朝时代的地位，几乎是变相的封建。迨至隋之一统天下，“则为中央政令之统一，与社会阶级之消融。古代之贵族封建，以及魏、晋以来之门第特权，至此皆已消失。全社会走上一平等线，而隶属于一政权之下”⑦。进而入唐，政局渐于稳定，官员之甑选最终定于科举之上，于是一有客观标准的、公开的、稳定的、取仕之门路向下层平民敞开。通过科举，越来越多的社会底层平民进入官僚政府；政府之平民化，特别是上层政府之平民化不断发展。 经此三级之演进，中国古代政治渐由封建政治确立为中央集权政治，由贵族政治转变而为平民政治。此乃钱暮之所谓也 二 钱穆之此种观点是以一宏观之视角观中国古代之政治。此所谓“宏观”实为一整体之外观，或曰一“形”，然其“实”如何？ 若求其“实”，则先可以钱穆之观点为基础去看中国古代的行政文化，再推及古之政治。 钱穆认为中国古代之政府是渐向士人政府转变的。政府中的士人越来越多，且其中“儒士”又占有极大之比例，由此不难说中国古之政府是以儒家思想为指导的士人政府；然又古代政治与行政并不是明晰之二分，则中国古代之政治亦可谓是以儒家思想为指导的士人政治。 建立在钱穆之观点的基础上，中国古代行政文化可以被认为是“儒教思想与权力观念相结合”的行政文化。权力观念可以说是政治的基本观念，不管我们是否愿意承认，也不管古今中外。然儒教思想与权力观念相结合又会有某种特殊的表现，如韦伯所言“这种建立在多面性基础上的道德，亦即自我完善，比只通过单面性获取的财富要高。一个人，如果没有源于教育的德，在这个世界上就会一事无成，即使处于炙手可热的地位，也是徒然。但是，反过来，如果没有有影响的地位，纵然再有德，也无济于事。所以，‘上等’人逐位不逐利”⑧。于是，在大多数士人心目中，“位”重于“德”，特别是对于已有位之仕，此种观念更为现实。士人们在统一的文化观念的凝聚下逐渐形成一阶层。 虽然中国古代之行政人员，如钱穆所言已，逐渐由贵族世袭转而为士人或平民据科考选拔进入行政体系，但一旦这些人由平民或士人入仕，则必陷入“逐位”与“扬德”之一漩涡中，而最终大多数人漩入了“逐位”的无底洞，即使孔子也不例外。就这样，入仕的官僚们为逐自己之位，渐与平民相脱离；再加之中国古代政治是一中央集权之政治，上命下行，官员的晋升完全由上级提拔，于是乎，官僚们越努力逐位则离平民越远矣！官不察民情，心不系百姓，权不为民所用，此可谓一平民之政治臾？ 若再探究之，则可从中国古代法律体系入手。 中国古代之公法极为发达，然私法体系极为落后且趋于发展停滞之趋势，造成中国古代法律体系严重扭曲。私法乃是调整市民社会之法律规范之总和，私法的落后不能不说是市民社会的发展滞后。政治的本质就是权力的比拼，任何落后之权力必将被强权侵灭。市民社会的滞后发展则使平民之权被官僚之权所侵灭，平民在政治中逐失其地位。地位既无，何以落脚，脚之未稳，何谓“向平民社会之转变”臾？ 三 中国古代政治之发展是有那么一向平民政治转变之趋势，但可惜被种种阻力束缚住了。文化也好，体制也罢，即使是今天宣扬民主、民权之时代，中国政治仍未到达一平民政治。若谓之古代已达成而现今未有，岂非社会之倒退臾？ 注释： ① 钱穆：《国史大纲》（上册）商务印书馆1996年6月修订第三版 第14页 ② 同上书 第64页 ③ 同上书 第65页 ④ 同上书 第72页 ⑤ 同上书 第14页 ⑥ 同上书 第15页 ⑦ 同上书 第379页 ⑧ 《韦伯文集》（下册）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第168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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