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圆读通鉴随笔九十一】——大一统：自相矛盾的万世之说

初齐威宣时，邹衍论著终始五德之运；及始皇并天下，齐人奏之。始皇采用其说，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从所不胜，为水德。始改年，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旌旄、节旗皆尚黑；数以六为纪。

　　 ——《资治通鉴》卷七 秦纪二中华书局版 第235页

秦始皇嬴政是一个富有创新精神人，也是一个自我矛盾的人。他一方面希望自己开创的帝国能二世三世以至万世地传下去，一方面又相信五德运转循环的学说，为自己的大一统的王朝寻找法统。这些做法，体现了政治家的矛盾心理和实用主义哲学。

上次说到，要建立一个万世不易的一姓王朝，要有宗教的配合。秦始皇从一开始就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五德之运”，也就是水木金火土五行之说，他采用了五行这个轮流坐庄的政治学说，再求万世不易，岂不是痴人说梦？

中国作为民族国家（nation state）已有五千年历史，煌煌中华五千年，英雄万万千；而作为国家王朝（dynasty）却长则三五百年，短则数年，更迭不止，江山易姓，必伴随血流成河。政权的稳定是权力集团始终关心的最重大问题，但号称文明古国的中国人，历朝历代都没有把这个解决好。更迭是正常的，但为更迭付出的成本太昂贵了！

秦始皇是一个有浪漫主义情结的人，他发明一整套语言的、服饰的、文字的符号系统，为自己的王朝塑造了全新的形象。他的风仪也成为后世有作为者学习的榜样，刘邦和项羽都在目睹秦始皇有威仪后，发出了“彼可取而代之也！”的感叹。秦始皇又是一个非常现实主义的人，他选择邹衍的五行说，就是给自己的王朝迅速建立合乎政治伦理的法统寻找理论基础。秦在周朝不过偏隅小国，忽然一统天下，六国贵族不服是新政权最可怕的威胁，建立自己的法统是至关重要的。

共产党在夺取天下后，仍然将孙中山的画像摆在天安门广场，从《新民主主义论》到《论联合政府》。毛泽东都以孙中山的衣钵继续者自居，因为不如此，他无法从法统上动摇蒋介石的政权。法统就是政权的合法性和伦理基础，失掉了这一切，他就无法统治人民。

所以，秦始皇在对自己王朝的政治合法性的解释上，必须依赖五行说这样原始初民的基本哲学概念，因为他提不出更高明的学说或解释，有意思的是，他这个矛盾的提法，到了汉刘邦时代，还得将错就错，也继续五行下去。直到汉以后，有了新的解释，大家才不五行轮转下去，否则，中国每更迭一次朝代，都要换一种标准色。

关于五行，亦即五德的说法，也为后世的皇帝和历史学家带来了麻烦。在这麻烦之上的，就是法统的承继，历史在司马迁那里还好办，到了司马光的时候，确实要砸缸才能梳理清楚。统一好说，分裂时代谁是正统这个问题，让史学家脑袋变大，脑细胞大量死亡。

　　不过。中国人还是很聪明的，“秦焚书坑儒，汉兴，学者始推五德生，以秦为闰位，在木火之间，霸而不王，于是正闰之论兴矣。”秦始皇自己的算盘是，周是火德，他以水德代之。后来的专家们说，始皇帝啊，你们家的朝代时间太短了，不能居“五行”“正位”，只能在“闰”位，也就是在火与水之间。闰位，多牛X的发明，像闰月一样，存在但不能算数，秦始皇一听，气急了，靠，老子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办法，你们盗窃知识产权不说，连正版也给灭了！

前些日子看到煮酒有人研究这个问题，一笔糊涂账算不清楚，大家最后以GCD尚红，则以共和国为火德。

金木水火土，皇帝轮流做。

　　一世到万世，打头就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