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传统在回归,儒学在复兴,用儒家话语构建新时代的理想蓝图时机到来了。果真是这样吗?“国学热”说到底是一台“戏”,是人文知识分子的一台戏! 尊孔读经的专业读书人,即尊孔读经近几年的确热闹,由此也带动了国学热持续升温,波及的范围更广。从季羡林、王蒙等五人发表《甲申文化宣言》到北京、厦门等城市举办的面对中学生的“国学夏令营”;从全球联合祭孔活动,到多个城市的多家幼儿园的孩子摇头晃脑地背诵《三字经》、《论语》等经典原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等名牌高等院校也在炒作“国学班”;相关图书出版也呈现上升态势,本来应是书店的常销传统典籍,如今却在“重读国学”口号中几度成为畅销书。 还有一些个人行为,比方北大硕士跪拜孔子灵位、某学者坚持10年穿长褂、大学生列队在湖边大声朗诵《中庸》、新私塾的开办,等等。这些都是国学热中的有趣花絮。 有人说,传统在回归,儒学在复兴,用儒家话语构建新时代的理想蓝图时机到来了。 果真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中华民族就面临着一场大的灾难。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 “国学热”说到底是一台“戏”,是专业读书人的一台戏,导演、演员皆为提倡尊孔读经的专业读书人,即人文知识分子。普遍百姓觉得这台戏好看、热闹,但并不投入。不可否认,在一个多元化的社会里,有些人受国学热影响,阅读一些传统典籍,听点国学课,了解历史,增加知识,或许受到启发,对精神生活有所补益。我认为这就够 了,国学热也没有“空热”一场。 如果把国学热当成是儒教的复兴,把孔子等人的学说条理化、格式化,并进而演绎出治国方略和根治社会沉疴的药方,这就大错而特错了。在当今,儒家文化只能是象征性文化,决不能幻想通过政治途径变成规范性文化。少数人文知识分子,总想把国学热这台节目搞成一种政治运动。这末必是什么好事,说轻点是误导,说重点是祸国殃民。 孔圣人是中华民族文化大浪中卷起的一座洪峰,以他为代表的儒家文化对我们民族的深层心理结构、思维模式、性格气质和生活方式等,都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孔老夫子的思想、学问主要在政治领域,为统治阶级出点子,“半部《论语》治天下”即是如此。在升平社会,儒家思想文化起过积极作用,但在社会转型或者是大变动时代,儒家思想文化就显得软弱无力,消极因素暴露无余。在中国被动地捲入现代化浪潮之后,儒家思想文化成为一种阻力,这是显而易见的。 在多元化的社会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值得倡导。有人尊孔读经,穿长衫,行古礼;有人不习惯如此,乐于当下风俗;有人爱穿西服,吃西餐,听西洋音乐;也有人厌倦红尘,躲进寺庙吃斋念佛,等等,这些都是个人行为,在文化层面上无高低正误之分,亦无先进落后之别。 但是,已经作为象征性的儒家文化,当今硬要人为地恢复其规范性文化的属性,赋于它政治内容,这就有些不妥了。面对世界性文化比较,比起那些高级、先进的文化,儒家文化就显得简陋、贫瘠、局限和落伍了。我们的一些人文知识分子,也不睁开眼睛看看当今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半部《论语》”能够治得了“天下”吗? 儒家文化从本质上说是反民主和科学的,同现代中国的基本需要极不相合。比如,儒家的德治主义、民本主义、圣人崇拜、清官崇拜、替天行道等基本思想都是反民主的。尽管历代儒家标榜自己限止君权,反对暴政,但上述那些理念却又是专制主义思想基础。培植的是百姓的奴隶人格而非自由人格。也许有人说,孟子不是提出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命题,把“民”抬到至高无上的位置吗?实际上这是一个错觉。这个命题与德治、替天行道等思想一脉相承,是士大夫以“为民请命”的姿态,来获取比君王更高的道德上的优越性之尝试而已。 因为,在古代中国,老百姓无理性的大范围反抗行为,基本上被士大夫视作与自然灾害相同,皆为天道失常的征兆。因此,“人心”往往当作是反映“天意”的一面镜子,正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儒家士大夫正是将自己打扮成应天意顺民心的代表者,并且还常用“民变”来恫吓君王。其实历代君王是不理睬这一套的,最多是拿来做做样子。在儒家士大夫骨子里,“君”远远高于“民”。《孟子》一书中就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命题,而且还有像“为政不得罪于巨室”这一类只有在官僚仕宦手册中才 能找到的庸俗条文。事实上,儒家士大夫与君王是穿一条裤子,狼狈而行,士大夫固然可以指出君王许多“失德”地方,这是小骂大帮忙;而君王则可以从根本上来保护士大夫的利益,包括纠正士大夫许多痛脚,如:贪污受贿、勾结豪门、武断乡曲、侵占民田等,处理时大多不了了之,或是轻罚了事。 所谓儒家倡导的“德治”,也只是一个空洞道德概念。在传统中国,皇帝一向被称为“天子”,是“天”与“人”的媒介,同时也是天地与人间秩序的中心枢纽。在儒家士大夫看来,不符合“天道”的“天子”对人间来说也是“无道”和“失德”的,就会使天下出现不安宁的局面,那么自然界的运行也会出现脱轨现象,水旱灾害、蝗灾、地震、瘟疫就会相继发生了,这时士大夫就以“道统”代表者面貌出现,向“天子”发动攻击,规劝“天子”行德治。殊不知,君权往往是由打天下集团的枪杆子里衍生出来的,更偏好法家的刑政,对士大夫的“德化”规劝只是敷衍;而士大夫只是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在“天子”面前除了顺从无其它能耐。 有人还认为儒家强调天人合一思想有助于当今环境保护,这完全是对中国古代哲学的牵强附会。儒家强调天人合一,是强调天道与人道的相统一,不是把自然事物对象化,主客无别,内外不碍,天地人三者浑然一体。在这种思想形态中,既无科学思想的萌生,亦不可能把自然界作为尊敬的对象。士大夫们研究自然不是出于对宇宙本源求根、求真的目的,而是基于政治的需要。由此而建立的天人之学绝不是自然科学,而是一种政治神学,是为政治伦理服务的。面对当今由于人类随心所欲地扩大人工城市,组建各种庞大的工业、科学和技术机构,无限制地争夺空间和地下资源,杀戮大量的原来与人为伴的动物,砍伐了无数成片的森林,从而恶化了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靠儒家学说能解决吗? 还有,儒家倡导的“为人处事之道”,“修身之道”,在当今多半也是不适用的。因为儒家讲的那些道理太“刻意”了,刻意斗私、刻意为公,刻意为人……太虚伪了,叫人受不了。这样理论培育的民族性格,除了虚伪还是虚伪;培养起来的典型就是在道德底线上绯徊的“雷锋”。 文化需要现代化,否则单线式的经济发展就会中途停顿,民富国强就会成为一句空话。然而,文化现代化并不寄希望于儒学。向往远古,眷恋田园牧歌,追求返朴归真,追求天人合一……这些与现代社会无疑是一个相对贫乏而又低级的“原始的圆满”。 当然,国学热也不会“热”得太长久的。经过一段时间,专业的读书人包括那些尊孔读经的人文知识分子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再说再做也就没有新意了。这时国学热就会由“热”向“冷”退却下来。任何一种人为的读书热、学术热都不可能持久。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中期掀起的学习毛主席著作、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是有组织、有领导的学习运动,有强大制度力量作后盾,也不过只存在十年左右的时间,并没有把全国人民都变为“理论家”。当下国学热不会朝着某一种政治方向发展,它是人们自由参于的象征性文化热,因此,就有潮起潮落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