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圆读通鉴随笔七十六】——偷梁换柱

（前238年）楚考烈王无子，春申君患之，求妇人宜子者甚众，进之，卒无子。赵人李园持其妹欲进诸楚王，闻其不宜子，恐久无宠，乃求为春申君舍人。……春申君遂纳之，既而有娠。……春申君乃出李园妹，楚王召入，幸之，遂生男，立为太子。李园妹为王后，李园亦贵用事，而恐春申君泄其语，阴养死士，欲杀春申君以灭口；……楚王薨，李园果先入，伏死士于棘门之内，春申君入，死士侠刺之，投其首于棘门之外，于是使其吏尽捕诛春申君之家。

　　 ——《资治通鉴》中华书局版第214页

在中国传统来看，春申君和吕不韦的行为，比直接弑主篡夺还要恶劣，因为手段更卑鄙，更具有侮辱性。在这一场闹剧中，编剧导演是李园先生，他让自己的妹妹先后和楚国两个最有权势的男人睡觉，借用了春申君的精子以后，然后开始了谋杀。李园的计划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他的行为也不是没有人察觉，当有人以此警告春申君会杀人灭口时，春申君不以为然，因为他认为李园是这样的人：“李园，弱人也，仆又善之，且何至此！”他认为李园是一个靠妹妹傍大款吃软饭的家伙，再就是他对李园非常好，非常够意思。殊不知，李园这样的人，能以自己的妹妹作诱饵，说明其无耻且有忍。无耻，别人对他再好也白搭；有忍，则不是“弱人”，而是另类强人。为了一己之富贵，能忍辱，能胁肩谄笑，能为人所不能为，杀春申君，只是计划中的最后一个环节，是释放积郁已久的受侮感的机会，他会快乐地去实施。像李园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钻营者，就经常在我们身边，他的特征是一脸卑顺的笑容，对你体贴入微，百依百顺……

春申君和吕不韦一样，是在楚王秦国做质子的时候，设计使之返回国内继承王位。投资了一匹小黑马股，收益之丰，当然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这一功劳在古代叫“拥立”，是任何功劳不能相比的。拥立君主，没有开疆辟壤、治理国家那么辛苦，那么需要才华和学识，以及相应的道德修养，但也需要一些小聪明和相当的冒险精神，这更符合商人本色。春申君的能耐和眼界也就如此，从他率领五国联军进攻秦国的失败就可以看出。由于缺少道德的自律和现实又存在着诱人的可能性，他于是参与了另一次冒险的赌博，以期更大的回报，这次赌博他输在了没有保持应有的警觉。窜改君王的血统，在床第间快乐地赢得权力，对他来说，是一次梦中都要笑醒的美事。变态龌龊的快感让他对眼前的危险视而不见。

楚王在这次闹剧中扮演了最可怜的角色，如果他是阳痿患者，那么他是以受虐的心理接受了李园妹妹的孩子，如果他是不育症患者，我们除了对他没有机会利用人工授精、试管婴儿、克隆等现代医学成就表示遗憾外，也只能从传统的角度说，羋姓王朝气数已尽。中国历史上许多被认为注定要灭亡的朝代，在政治昏暗财政崩溃之外，其帝王大多是阳刚不举，子嗣稀少，如东汉，如满清。我在北京地坛看到明朝十几个皇帝的画像，从朱元璋到朱由检，象征雄性激素分泌旺盛的胡须，依次减少，末代几位，面目清癯，几若阉人，衰亡规律不待他求而俨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