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历史学界的研究,“走西口”之人,既有来自晋中的贸易商贩(其中当然有部分巨腹商贾,但更有下层的提篮小卖),也有营谋开垦的丁壮,还有一些为逃避兵役和官司的社会闲杂。 “闯关东”、“下南洋”、“走西口”是我国历史上几次比较有名的大规模移民活动。最近,央视播出的电视剧《走西口》形象地反映了上世纪初山西人背井离乡“走西口”的某些历史细节,引起了人们对这段历史的关注和热议。那么,“走西口”的历史情况如何?请看—— 历史上的“走西口”是指山西、陕西等地民众前往长城以外的内蒙古草原垦荒、经商的移民活动 历史上的“走西口”,亦称“走口外”,是指山西、陕西等地民众前往长城以外的内蒙古草原垦荒、经商的移民活动。“走西口”中的“西口”,其具体位置历来众说纷纭,目前比较主流的看法是,最早的“西口”特指杀虎口(今山西省右玉县),后来则改指归化城(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但是,由于“走西口”的人群极为庞大而繁杂,对于不同地域的人群而言,各自心目中“西口”的确切所指其实并不相同,概乎言之,“西口”实际上也泛指秦晋各地至内蒙的各个通道隘口。 从历史上看,地处黄土高原的山西、陕西,是中华文明的摇篮之一,是中国内地最早得到开发的地区,农耕文明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及至明清时代,因地狭人稠,加上天灾频临,不少下层民众荡析离居,动辄流移。而自地理环境视之,晋、陕北部为中国传统上重要的农牧分界线,口外蒙地地广人稀,当地人出于各种需要,主动招募内地民人垦种,而清朝政府则出于移民实边等诸多方面的考虑,也逐渐放宽政策,鼓励放垦蒙地、发展农业。于是,晋、陕民众遂呼朋引类,前往归化城土默特、察哈尔和鄂尔多斯等地谋生。上述诸种因素的合力,遂导致了清初至民国时期,“走西口”之风愈煽愈炽。 “走西口”之人的成份极为复杂,并不能简单地与旅蒙晋商等同视之 近年来,由于《乔家大院》等晋商剧作的热播,不少文学作品、舞台艺术都简单地将“走西口”与晋商的精神内涵、成功之道联系起来,甚至有人更以“走西口的哥哥曾最富”为题,将“走西口”的男子与晋商等同起来。其实,“走西口”之人的成份极为复杂,并不能简单地与旅蒙晋商等同视之。根据历史学界的研究,“走西口”之人,既有来自晋中的贸易商贩(其中当然有部分巨腹商贾,但更有下层的提篮小卖),也有营谋开垦的丁壮,还有一些为逃避兵役和官司的社会闲杂。一般说来,“走西口”之人,开始是春去秋回的“雁行人”,主要是些揽长打短的青壮年男子,后来逐渐发展为携家带眷永久性的移民定居。 “走西口”极大地加强了口外边地与内地的经济联系,加强了蒙、汉人民文化上的交融 “走西口”极大地加强了口外边地与内地的联系。以山西为例,清代以来有一句谚语说:“雁门关上雁难飞,归化圆宝如山堆。山西亢旱没啥事,归化一荒嘴揪起。”所谓嘴揪起,也就是饿肚子的模样。雁门关在今山西省代县西北,为山西冲要三关之冠。归化亦即现在的内蒙古呼和浩特一带。此句谚语的意思是说:归化为商贾辐辏之地,对于山西经济的影响极大。山西的一些地方,即使本省发生大旱,对于当地社会并无太大的影响;但如果归化一带发生灾荒,那这些地方的民众就只能忍饥挨饿了——这当然反映出山西的一些地方对于口外经济有着极大的依存度。 而对口外蒙古地区而言,内地大批移民的到来,带来了较为先进的农耕技术,促进了口外农业的发展,移民的辛勤耘作,将传统的农耕界线向北推移,使得当地单一的游牧经济发生变化,逐渐形成了农牧并举、蒙汉共居之乡。而大批经商务工者的纷至沓来,则刺激了蒙古地区商业的繁荣和城镇的兴盛。“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复盛公”是山西乔姓商人的商号之名,他们之于包头城的形成和发展,凸显了昔日晋商与边塞城镇繁荣的密切关系。 此外,“走西口”还加强了蒙、汉人民的相互交流,此种交流,除了前述经济方面的影响外,在文化上的交融亦相当显著。譬如,蛮汉调(又称蒙汉调或漫瀚调),就是蒙汉人民在生产和生活的交往中,逐渐融合了信天游、山歌、蒙古歌曲的艺术风格,相互交流而催生的一种新民歌。而广泛流传于晋北、陕北、河北以及内蒙西部的地方小戏“二人台”,更是内地文化与草原文化相互交流和融合的产物。 “二人台”中最具代表性的《走西口》,状摹的是太原府女子孙玉莲,与丈夫太春新婚不久,就遇到了“咸丰正五年,山西省遭年限”,只得离开爱妻,外出走西口。该剧刻画了一对被迫分离的恩爱夫妻,在离别之际凄苦缠绵的情景。《走西口》剧种的流行很广,目前所见,山西、陕西和内蒙等地均有《走西口》。但就像“西口”对于不同的人群有着不同的涵义一样,《走西口》主人公玉莲的籍贯也有不同的说法,譬如,陕西的《走西口》,就说孙玉莲为延安府人,而不出自太原府。在《走西口》中,对情爱如火如痴的“妹妹”,千叮咛万嘱咐,让“哥哥”记住眼前的土窑洞、热炕头,牵肠挂肚又无可奈何的温柔与烦躁,伴随着起伏跌宕的音乐旋律,穿越了时空,闻之令人动容。这首脍炙人口的山西民歌,将男女至爱、离情别绪与人生苦情一并抒发,以凄婉的歌声,揭开了移民史上波澜壮阔的一页,饱含着时代的沧桑。 作为移民运动,“走西口”亦存在一些负面的影响 当然,也应当看到,“走西口”的移民运动,亦存在一些负面的影响。诚如西北民谣所述:“在家中,无生计,西口外行;到口外,数不尽,艰难种种。”茫茫草原、无垠沙海,内地民众迫于生计背井离乡“走西口”,这完全是一种自发性的经济行为,其移民活动遂呈现出无序的流动状态。人们为了寻找新的生计,前往口外蒙古地区发展,他们初莅异地,其农耕活动难免带有一些盲目性。因此,汉地农民在发展农业的同时,也开发了原本不宜开垦的土地,破坏了一些天然草场,导致了部分地区生态环境的恶化。(王振忠/复旦大学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副所长) 相关链接 山西人“走西口”的路线图 历史上,山西人“走西口”多从山西中部和北部出发,形成两条主要路线:一条向西,经杀虎口出关,进入蒙古草原;一条向东,过大同,经张家口出关进入蒙古。民间所说的“走西口”中的“西口”一般指山西省朔州市右玉县杀虎口。走出这个西口,就到了昔日由山西人包揽经商天下的归化与绥远(统称归绥)、库伦和多伦、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及新疆等地区。“杀虎口”还是通往蒙古恰克图和俄罗斯等地经商的重要商道。“杀虎口”的兴衰史也反映了晋商发展兴衰的历史。(李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