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岁在戊子,清和之月方过,朱榴照眼鲜明。拙著《红楼梦新证》原刊本又得影印问世,分装三册,外有书函,饶有传统古书风采,厚重典雅,已与初刊铅印本风格不同;因念此书始末姻缘、种种经历,总未离开上海这一名城胜地,因赋一诗,诗曰: 新证红楼海上缘, 斑斑嘉话总堪编。 社称棠棣双排雁, 店号长风万里传。 来燕裳公亲坐帅, 涵芬菊老手传笺。 回首五十五年事, 又见春申三里联。 乘兴为我拙句做一点解说,或可供今日读者了解红学领域的若干往事前尘,不无意味可寻。这首诗的首联两句不待解说,语意自明。第三句说的是1953年刊印《红楼梦新证》的是棠棣出版社,棠棣者是比喻手足兄弟的美好雅词,而拙著的完成恰好是包含着家兄四哥祜昌的助力,他对此书出版的欣喜之情实过于我,他接到书后看到出版社的名称大喜,以为这种巧合真是像老话说的“若有天意”。 第四句又是什么意思呢?原来棠棣社是出版机构,印成而出售却是在长风书店,书刚一上市店门外便排了购书的“长龙”,书店的主持人大为高兴,连连来信说此书极受欢迎且供不应求,马上就得重印;我读了来信果然觉得长风书店真有乘长风破巨浪、万里顺风的气势,这些我也不妨记入诗篇以留史痕旧迹。 下面的一联是我的老同窗契友黄裳对我研红事业的热情关怀和扶助,这儿有一个小曲折需要交待几句:在《红楼梦新证》出版之前,1950年《燕京学报》已然发表了我的一篇《真本石头记之脂砚斋评》,这是自有红学以来第一篇全面系统的学术论文,但大家最感兴趣的却是其中对脂砚即湘云这一论证的出现,感到惊喜异常而为此广做传播的功臣是黄裳。他把有关章节择发在上海文汇报,于是大江以南无不以为是石破天惊之论,纷纷报函与文汇报问长问短(此详情可见 第六句说的是涵芬楼主人张菊生(元济)、顾廷龙等老前辈对《红楼梦新证》的热情反响,这是华西大学名学者文载宥先生给我专函告之的,文先生因是到沪拜访了几位大学者,他信里说,那时还没有一部学术著作出版,这些大学者本来并非红学的知音人,但因他们没有书看忽得《红楼梦新证》突然出版,也就欣然开卷细读起来,而且津津有味。文先生此信是在沪寄发的,他即时赐函叙及《红楼梦新证》受到高层文化人士关注的事,可见他也因此而颇觉兴奋。张菊老随后果然有亲笔信前来致意,并商讨如何抢救曹寅《续琵琶》剧本的事了。请看我这八句诗中写及的,就有这么多嘉话美谈,其中有一些,或可载入史籍吧。然而《红楼梦新证》影印重刊的出版社恰好又是上海三联,你道奇也不奇?由此看来,拙诗第一句“新证红楼海上缘”,诚非夸张之言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