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结果显示,自1999年起逐年下滑的国民阅读率开始止跌回升,让人欣慰。但对此次阅读调查的结果必须审慎解读。因为相关数据表明阅读率超过两位数增长的是杂志和互联网,落实到图书,增长只有0.1%;至于人年均图书的阅读数量,也只比上次统计增加了0.08本 ●网上阅读所特有的便捷与时尚,使互联网受到年轻人的青睐,这本来最正常不过。但排开其不经筛选的海量信息,特别是成为阅读对象的作品通常多为流行的通俗读物不说,就这种方式给阅读本身带来的损害,足以令许多统计数字失去意义。对这一点,我们断不能失去警惕 ●当各种各样的“碎读”日渐成为阅读的常态,人们每以“悦读”和“轻阅读”来犒赏自己,以“快读”和“浅阅读”来放任自己,以“类阅读”和“时尚阅读”来取悦同伴并夸耀自己。凡此种种,都足以使所谓的阅读率,失去与真正意义上的阅读的相关性。这种由阅读方式的变化带出的阅读本身的变化,其实值得我们的相关调查好好重视,并作出恰当的应对 日前,中国出版科学研究所公布了第五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的结果,数据显示,自1999年起逐年下滑的国民阅读率开始止跌回升。具体到报纸、杂志、图书和互联网四个大类,阅读率依次达到73.8%、58.4%、48.8%和44.9%,其中除报纸系首度引入无法比较外,其他三类的阅读率分别比上次提高了10.5%、0.1%和17.1%。 阅读率的回升自然让人欣慰。毕竟,相比于早先的物品经济与商品经济时代,置身于知识经济时代的人们最崇尚的是素质和能力。而素质和能力的获得,与人的阅读经历、阅读习惯大有关系。对此,只要结合亲历与闻知,每个人都不难举出切近的例子。这也是此次调查中,七成被访者都认为阅读“非常重要”和“比较重要”的原因。 但欣慰之余,也不能不指出,对此次阅读调查的结果必须审慎解读。因为相关数据表明,就是在阅读率最高的报纸一类,也存在着严重的两极化倾向,自费买报来读的固然已达七成,但从不读报的人也占了四成,此其一。其二,阅读率超过两位数增长的是杂志和互联网,落实到图书,增长只有0.1%;至于人年均图书的阅读数量,也只比上次统计增加了0.08本。考虑到可能存在的误差率,这样的结果其实是很难让人乐观的。 再说,认识到阅读的重要,与在生活中践行与坚持阅读,并不是一回事。依照后者的标准,我们得承认,相较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除去满足人生存需要的、对象化的“专业阅读”外,那种满足人精神需要的“自由阅读”之日渐淡出人们的生活,是不争的事实。正是鉴于这样的情势,在已有权威的“国民阅读调查”之外,倘能再有别一种切入的方法,进一步深入调查并追踪关注人们在阅读什么,还有,以什么样的方式在阅读,或许能补充和周全上述调查的结果,并有助于更真切地了解国民整体的阅读意向。 因为现在的“阅读调查”,并没能具体到那48.8%的图书阅读者到底在读什么书,那0.1%的增长又具体增长在哪一块。根据全国各大书店及各种媒体发布的销售榜单,我们可以知道的是,眼下很大一部分人的阅读,其实只以流行的通俗读物为限,特别是娱乐休闲类的通俗读物。这类读物自然也能增长知识,更可以养性与怡情,但通常不能砥砺思想,生发智慧,更谈不上给人带来深刻而持久的心的安慰。譬如,那种简化了人性复杂度的物质化的感情经历,透着肤浅矫矜的职场升迁的苦乐故事,还有滤干了宏大的历史背景、以兜售细节为务的“这人那事”之类的历史演义,等等。由于这类图书的接受群通常程度不同地带有盲目跟风的特性,当被纳入到阅读率的统计数据,其不能真正反映阅读价值的被认可,是显而易见的。 对此问题,已有识者指出。而对于另一个问题,即以什么样的方式在阅读,以及不同的阅读方式会给阅读本身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人们的重视就不太够了。根据本次调查,近两年来,随着数字化阅读的持续升温,有近两成人经常借助网络阅读电子图书,在线阅读特别是电子书阅读也呈现出年轻化与高知化的趋势。网上阅读所特有的便捷与时尚,使互联网受到年轻人的青睐,这本来最正常不过。但排开其不经筛选的海量信息,特别是成为阅读对象的作品通常多为流行的通俗读物不说,就这种方式给阅读本身带来的损害,足以令许多统计数字失去意义。对这一点,我们断不能失去警惕。 因为数字化阅读产生的动因与背景,以及它所具有的技术特性,规定了这种阅读方式先天就有一种随机与被动的特征。所以人们会看到,一个网上阅读者会变得如何贪多务得,毫无耐心,既不断地点击浏览,反复不停地转换与链接,直至失去专注与沉思的能力,失去对一个悠长时段中复杂事相作深入探究和自由心证的冲动。由此想及网络作家尼古拉斯·卡尔的文章《Google是否让我们越变越傻》。作者对互联网造成自己思考退化作了沉痛的剖析,得到许多人回应,他们觉得自己就如卡尔所说,正在失去阅读经典的能力,甚至失去阅读一段长文的耐心。他们因此不可能再享受到真正的“品质阅读”,有的只是零碎的片断,以及习惯于这些片断的思维与记忆。美国人弗里德曼称这样的阅读方式为“碎读”(staccato)。显然,这种阅读方式与古人所讲的“分段碎读,错综参会”的读书方法不是一回事,与散在世界各地的作家们的炉边碎拾与病隙碎笔也不相同。它仅指人的阅读甚至思维再不能完整深入地罩摄对象,理解对象,并进而丰富自己的思想。这是一个多么值得重视的改变。 要之,当各种各样的“碎读”日渐成为阅读的常态,再加上浮生劳碌中,人们每以“悦读”和“轻阅读”来犒赏自己,以“快读”和“浅阅读”来放任自己,以“类阅读”和“时尚阅读”来取悦同伴并夸耀自己,凡此种种,都足以使所谓的阅读率,失去与真正意义上的阅读的相关性。这种由阅读方式的变化带出的阅读本身的变化,其实值得我们的相关调查好好重视,并作出恰当的应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