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坚,1954年生,“他们”诗群代表诗人之一,出版的诗集有 《诗六十首》、《对一只乌鸦的命名》、《一枚穿过天空的钉子》。 杨键,1967年生,当过工人,曾游历新疆等地,现专事写作。2008年第六届华语传媒大奖最佳诗人。 沈浩波,1976年生,曾获《作家》杂志年度诗歌奖。主编有《中国新诗年鉴2002、2003卷》。2004年出版个人诗集 《心藏大恶》。现居北京。 自5月12日汶川大地震以来,成千上万的诗人和网友写出了数以万计的诗歌,一夜间,全民皆诗,这似乎成了地震期间除了捐款之外中国人表达情感的另一种方式。 时光倒退两年,2006年的“梨花体”事件斐然网络,大量网友模仿国家一级诗人赵丽华写诗,韩寒等人站出来宣称,中国现代诗已没有存在的必要,甚至有人说,诗歌已经死了。可汶川地震以来,随着诗人和网友写出了大量诗歌,大部分网友表示中国诗歌复活了,甚至有人相信诗歌会持续繁荣起来,直逼唐朝诗歌盛世。 这是否是一次诗歌文化变迁,真正的诗歌盛世是否已经到来?针对以上质疑,竞报专访了诗人于坚、2008年华语传媒大奖最佳诗人杨键、诗人兼出版人沈浩波,他们分别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60年代、70年代,他们几乎经历了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中国所有的灾难。 “全民皆诗”是文化本能? 地震后,很多诗人包括网友写了成千上万首诗,可谓全民皆诗,6月20日,《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的搜索结果是284万项。据报道,盛大总裁陈天桥在读到《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后,潸然泪下,随即作出决定再捐600万元,这600万也被网友称为“最昂贵的稿费”。针对这种全民抒情的现象,诗人沈浩波有自己的思考。 沈浩波表示,“全民皆诗”是一种简单的情感需要,因为诗歌比较能承担这种悲伤的情感。同时也是一种本能需要,中国有诗歌传统,更是一种文化本能。 而诗人于坚则有不同的看法,他说:“作为20世纪后期中国诗歌历史的见证者,这种情况对我并不陌生。诗在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大众的抒情工具,这是中国的特色,尤其是20世纪主流文化的特色。我曾多次目睹这样的全民皆诗。那种环绕着一个题材的全民皆诗,完全取消了诗歌上的语言天才、独创性、自由思想、意义深度,曾经创造了假大空文学,成为噩梦般的语言暴力。” 于坚说,这次地震引发的“地震诗”是自然的,发自内心的,其整体质量与过去的集体抒情不能同日而语。抒情是汉语的一个传统功能之一,集体抒情却是20世纪的产物。 诗歌从来没“死”过? 中国诗歌复活了的说法最近在网络甚为流传。与两年前韩寒等人的“中国现代诗已没有存在的必要”、“诗歌已经死了”等说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为何? 今年的华语传媒大奖最佳诗人杨键表示,诗歌不可能复活,诗歌复活有赖于人的心态复活,而在快餐消费的时代,人心复活又谈何容易。地震期间,人心、本来之心,可谓惊天动地,恐怕地震过去,人们又会回到从前 “自扫门前雪”的生活中。 而于坚也有类似看法,“在诗歌上,我没有看到什么复活。集体抒情倒是复活了。但我估计也就是一次性的。因为时代在进步,人们对合唱、对‘啊!’已不再盲目崇拜。‘啊!’‘诗朗诵’总难免有股酸兮兮的馊味。我很担心那几万册匆忙印出来的诗集、专号的结局,如果不作为千古流传的精品制作,仅仅是诗歌界的表态,捐款恐怕更有价值。”于坚说。 对此,沈浩波则表示,诗歌复活是一种比较业余的说法,诗歌从来没有死过,也不会像很多人认为的那样活了。“像大跃进时人们写过很多诗,那时的诗已经不是真正的诗了,只是一种情感需要。” “所以,地震诗不能验证中国诗歌的真实水平,不能从诗歌的数量上来看这种繁荣。”沈浩波说。 读者水平停留在感动阶段? 浏览《孩子快抓紧妈妈的手》一诗的网络回帖,记者发现,80%的网友表示这首诗太感人了,感动得哭了;另外一部分网友则表示,不能以感人为标准来衡量诗歌。而对于读者的欣赏水平是否仍停留在感动阶段,诗人沈浩波表示,应该从两方面来看。 “第一,在地震发生时,这种诗歌确实能起到让人感动的作用,这是一个好的方面,它起到了传递情感的作用。但好诗不仅限于传递情感。如果换成平时,读者的欣赏水平还是停留在这个阶段,那只能证明他们的文化智商在小学三年级之下。” 而于坚则从另外一个角度思考着这个问题。“诗当然要感动读者,但感动也是不同的,语言本身的感动和内容、情绪唤起的感动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很困难,后者很容易。前者是时间性的、永恒的。后者是空间性的、一次性的,很容易,每个中学生都可以做到。” 在谈到读者的欣赏水平时,沈浩波认为,中国的经济在高速发展,而文化的发展和大众的审美意识都相对滞后,所以形成了一种快餐文化,这是整体大环境使然,不能指责读者,这跟他们关系不大。 好读者和好诗人一样稀少
竞报:著名诗人、专业诗人的诗为何没有平常网友的诗歌作品流传广泛?是什么原因造成你们的诗歌不被大众接受?
沈浩波:因为专业诗人写得好,因为专业诗人的情感更加深刻,深刻的东西肯定不能普及大众。普及大众的都是一些意识平庸的作品。曾经最普及的是汪国真的诗歌,如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诗都是那样的诗,那么这个民族是贫瘠的,是不配谈论文化的。 杨键:中国的读者是有问题的,问题不在他们,看看他们从前所读的课本,再看看他们每天所看的电视节目,也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因此,中国的好读者和好诗人一样稀少,一是靠天收,一是靠自我教育、自我成材。 于坚:这是一种集体性的业余抒情,而在这种业余抒情中,要取消的就是专业诗人、取消独唱。这个时代衡量一切的尺度都是“有用”。诗歌被冷落,是因为它坚持了“无用”。 灾难不是诗歌的黄金题材 竞报:很多诗人也写了很多诗,有人说地震成了诗人笔下的题材,你们怎么看待这种说法?“灾难文学”这个概念成立吗? 杨键:汶川大地震之前中国曾有过两次大地震,1966年邢台大地震,1976年唐山大地震,据我所知,中国没有因为这两次大地震出现过重要诗人,这一次我想也不会。 于坚:“灾难文学”是个很糟糕的说法,为了这种文学经常被激发,是不是要感谢灾难呢?如果这些说法成立,新诗自1979年以来的思想解放就白忙活了。这是一个写诗的黄金题材吗?可怕。 沈浩波:地震后,我也写了很多诗。而有些所谓的大诗人在地震来临时选择了沉默,他们不是不善于表达,他们在想,我利用这个题材写诗,是否道德,是否正确?他们把诗歌理解得过于复杂。他们在这方面都不如网友,他们丧失了一个做诗人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