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丹燕见面约在了复兴门内的一家茶楼。整齐的刘海儿下,她的眼睛细长,说话的声音细而温柔,淡绿色的高领毛衣,配着七分裤,脚蹬皮靴,既恬静又潇洒。这是印象中的陈丹燕吗? 自1997年开始,作家出版社陆续出版她的《上海的风花雪月》、《上海的金枝玉叶》、《上海的红颜遗事》,这些将真实的历史资料与鲜明的个人化视角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的图书,赢得了大量读者,不但成为当时的畅销书,也一度使得作者陈丹燕成为“老上海”“怀旧”“时尚”“小资”等名词的代言人。陈丹燕笑言:“你大概以为我穿旗袍、梳着高高的发髻,夹着烟卷……恰恰我不是。” 尽管陈丹燕总认为自己的作品被误读,但这种“误读”也产生了匪夷所思的契合,很多人从与陈丹燕作品的互动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上海,而上海也因为陈丹燕的书而为更多的人所认识所关注。经过十年的累积,陈丹燕以上海为描写对象的图书,已经成为解读上海的“另类教科书”。正是基于这样的背景,作家出版社决定推出以《外滩影像与传奇》打头阵的“陈丹燕的上海”系列图书,而后续的写外滩公园、和平饭店的新书、以及曾经畅销的《上海的金枝玉叶》、《上海的红颜遗事》也将在修订后陆续与读者见面。 正如外滩本身呈现的混杂性与复杂性,《外滩影像与传奇》在文体上也呈现了一种混搭的风格,顺其自然地将虚构与纪实糅合在一起。作品以外滩150余年的历史变迁和人文景观为背景,主要讲述了1949年至今上海外滩的故事。陈丹燕以一个“文化主义者”的姿态,尽量平静地描述被她打捞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历史场景,通过一个个活生生的故事,人物,以及徜徉其中的各种情绪,快乐与伤痛,所求与失落,展现出各个重要历史时期的活的外滩。言谈中,陈丹燕毫不掩饰自己之于上海,其实并未完全融入的感情。她说:“我不知道其他城市的人如何看待上海,是不是存在身份认同和文化认同。我自己也希望知道我认同的是城市的哪些方面。所以书里有些像回忆录,有些像散文,排除了公众的角度,就是我的立场。” 为了“我的立场”,陈丹燕曾经在差不多写完《外滩影像与传奇》时,又停下来反思自己。“我发现有个问题,看不出来我写的书不是历史学家写的,而是作家写的,看不出作家在其中的特殊。我就停下来,觉得应该写第二遍,应该找到怎么说外滩的故事的角度,而且是历史学家没做过的,或者说以前写外滩的人没有做过。”应该说,陈丹燕有着足够的勇气挑战自我,因为她善于也敢于否定自己,努力探索新的出路。写外滩的故事是为什么?不仅仅是想写她的历史,而是外滩作为通商口岸发展得比较好的城市,殖民时代过去后发生的变化。很多人把外滩当做上海的象征,也有很多人认同江泽民所说“外滩是上海的心脏”的说法。那么上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是陈丹燕思考和尽心要表现的。 仔细数来,写上海的作家,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角度,而生在京城长在上海的陈丹燕,眼中的上海自然与众不同。她说:“我没住过弄堂,就写不同弄堂的味道;我跟着父母所住的大院里,是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大家可以不说上海话,我们在阳台上看到的东西,和王安忆在弄堂里看到的东西是不同的。”大概也正因为此,陈丹燕清晰而直率地言及她对上海的爱与恨:“多年来,外滩的变化不仅仅是商业上的,她变得通达,但是也同时带来投机性,什么都算计利弊。如果把上海当成一个人,会原谅她,因为她性格如此;作为一个地方,我感到失望,因为她把好的东西扔掉了,着急涂抹打扮,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那种装扮。”陈丹燕说,写完《外滩影像与传奇》,她便很少去外滩了。 此次作家社同时推出的还有陈丹燕的《上海的风花雪月(增补本)》。时隔十年,陈丹燕回访了当年访问过的人,再次驻足当年漫游过的房屋、街道,她怀着对上海爱恨交织的心情,把十年间的改变与不变书写下来,成为每一章的“十年记”;同时也对图片进行了增删调整。这一系列追求简洁而不失丰富的图书,有着素朴而不失旖旎的装帧,更能准确地表达时间的推移与光影交错中珍贵的历史瞬间。 从1997年至今,生命中最好的十年,陈丹燕献给了上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