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学者袁枚在《随园诗话》中写到:“一切诗文总需字立纸上,不可字卧纸上,人活则立,人死则卧,用笔亦然。”我国古代很多诗人很讲究锤炼语言,使“字立纸上”,成为“意”与“情”的最生动的表达者。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使至塞上》),杜甫的“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望岳》),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泊船瓜州》),叶绍翁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游园不值》)等,都因用字精当,成为千古佳句。 在文学的百花园里,散文和诗是两朵最亲近的姐妹花。历代散文名家往往像写诗写诗一样写散文,在写景状物中尤其注重精选“活”字妙句。战国策的《触龙说赵太后》一文中,写触龙进见盛怒下的太后,用“入而徐趋”,将一个沉着有谋的老忠臣形象勾勒得活灵活出。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峰回路转,有亭翼然临于泉上。”作者选用“翼然”“临”这样富于动感,富于表现力的词语,把醉翁亭所具有的鲜明特征形象地表现了出来。清代姚鼐的《登泰山记》:“半山居雾,若带然”的“居”字,我们就很难找一个能替换的字。 我国现代散文大家朱自清先生选字炼句十分精妙,颇受后人的称颂。他在散文《绿》中写梅雨亭:“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这里的“踞”和“浮”写出了梅雨亭灵动的态势,一幅生动的画面便跃然于读者眼前。 《威尼斯》中写运河夜曲:“在微微摇摆的红绿灯球底下,颤着酽酽的歌喉……”“颤”与“酽酽”用得极妙,非此不能表达出夜曲迷人的效果。 再看当代散文名家杨朔的《茶花赋》,作者写不同场景出现的茶花,对动词的选用非常讲究。写华庭寺那一树茶花,“油光碧绿的树叶中间托出千百朵重瓣的大花”,这里用“托”字,不仅有衬托的意思,更妙的是有情态和动态,似乎绿叶着意捧出茶花供游客观赏;写游历途中的茶花,“时时望见竹篱茅舍旁边会闪出一枝猩红的花来”,句中的“闪”字,堪称绝妙,不但准确地表达了作者要说明家家户户都养茶花的意思,而且写出了茶花逗引看客的情趣,尽含千姿百态于其中;写翠湖边上的茶花,“红彤彤的一大片,简直就是那一段彩云落到湖岸上”,作者选择“落”字,将天上的彩云降到地面,这就在人们的脑子里唤起对翠湖边茶花之多之艳之亮丽的美感,而舍弃“落”字便决不能达到这种传神的意境。上述“托”“闪”“落”等字,就是立在纸上的“活”字,恰当用于文中,便使文章添色增辉。 杨朔在《写作自白》中说:“用字一定要明确精炼,使人看到这个字就能在脑子里直接唤起一种动作,一种感情,一种思想”这就是说,写散文不可忽视“活”字的作用,特别是写景状物的地方,一个“活”字,便可画龙点睛,使艺术形象跃然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