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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脉是一个民族的魂脉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2008-04-0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何为文脉?文明演化之历史血脉是也。它代表文明演进的方向。古往今来,每一种新的文化现象的产生,往往是先由其“先知先觉”的代表人物所首创,然后为大家所学习并继承发扬开来。“天不生仲尼,万古如常夜”。为了表示对这些伟大人物的敬仰和纪念,感激他们为人类文明作出的贡献,后人把这些人物称之为“圣人”。如中国的孔子,西方的苏格拉底。这些文化巨匠们所创造的文明成果,在社会上开始逐渐被流传,奉为后人的楷模。文明总有它的发源地。这些文明在一个地方创造出来后,慢慢地就被人们流传到其他地方,成为一个地区、一个民族的文化。如周公制“礼”作“乐”,先在周人的地方施行,后来就传遍天下,大家都以周之“礼”“乐”为规范。

      文明的传播并非是一成不变、完全照搬的,而往往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有模仿的,有复制的。有的文明在传播过程中和所在地方原有的文化相遇,形成文化的交流和融合。当然在这种学习交流中原有文化也会发生变化,被转型,被改进,被发展,有的甚至出现被粗制滥造,歪曲和夸张。于是,就出现了五彩缤纷、光怪陆离的人文世界。无论是一种文化现象,还是代表一个时代文化结晶的物质文明成果,都凝聚着一个时代的精神精华和人类的智慧,人们代代传承的也就是其灵魂,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文脉。这种文脉随着人类一代一代的繁衍而被延续保护下来,相传留存,继承发扬,以教化天下,泽及四海。经过漫长的熏陶浸润,逐渐成为一种民族精神、民族灵魂。它超越了生死和时空,超越了民族、国家和人种,而成为全人类的共同财富。这种文明之脉,是人类的魂脉,就像流淌在人的身体里的血液,流淌在人类生息繁衍的命脉中,自然而然地一代代不绝如缕地流传下来,像百川归海,奔流不息。

      一般来说,人类的文脉精魂蕴含在人类体现出来的文化现象中,它的神韵潜藏在人类创造的文明物像中。人类文明体现在物质成就上,就是看得见的文物成果,如建筑、发明、工程;体现在心灵中就是人类的精神气质,如哲学、文学、音乐、艺术。当今的物质文明成果,就是流传后世的文脉;一个民族创造的文化成果,传到另一个民族就是文脉;单个人创造的文化成果,对于全人类而言就是文脉。正如《诗经》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制造斧柄,是我们的目的、对象、实践,也就是客体;则,是先人流传下来的榜样,是标本、经验。我们只要按这个样子去做,制作出来的斧柄就差不了多少。这个学习实践的过程,就是文脉传承的过程。即观斧造斧,斧砍斧削,互为其根,互为其本,同出异名,同谓之文。所谓历史、所谓传统,无非是指流传下来的文脉;所谓教育、所谓学习,无非是指要保留和继承自己的文脉。子曰:“日知其所无,月无忘其所能。”“既得之而又失之,君子耻之。”古往今来,中国的仁人志士为传承文脉而明道、示法、修史、护典,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绩!沧海桑田,世事时变。器无恒器,用无固用,道无常道,法无定法。每一个新时代,都会在文化上开辟新的境界,于是也会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文化现象,因此,也就会有新的文脉出现。文脉更替的周期越短,其速度也就越快。

      出人意料的是,文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便形成自己独立的特点,表现在文脉的出现与物质发达程度也许毫无关系,这意味着精神便逐渐与物质相脱离,而异化为抽象的独立存在。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提高,人们对物质生活的欲望和追求的兴趣会逐渐消退,而对真理的探索和对精神生活的要求会越来越高。即所谓“谋道”重于“谋食”。随着人类思维的发达,哲学、文学、艺术会随之繁荣发达起来,文化的形态会慢慢从物器上抽象出来,从追求实用上超越出来,这使文脉升华到了一种新的境界,这是人类灵魂的自我完善。但万变不离其宗,深究其源,这些无非都来自物质、精神、理念、实践,都是一脉相承、相互关联的。古人云:“易有三义,曰变易,曰不易,曰简易。”如就脉象、道器、法用、无有关系言之,文化生象,是为变易;文化存脉,是为不易。此文象、文脉,变易、不易者,阴往阳来,幅凑轮转,终坤复乾,太极循环。是为文而化之之道,是为化而文之之道;是为文而化之之法,是为化而文之之法。此道甚简,此法甚易。此所谓简易之易,从日,从月,天机示人,日月光明之谓也。文而化之,化而文之,人之文明,无文象不生;人之文明,无文脉不传。文象、文脉,就是人象、人脉。如果一个时代没有代表其文明的物质成果,文脉就失去了依存的载体,犹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没有其像征;如果现代文明没有代表文脉的哲学、文学、艺术成就,所谓文明就是一堆没有灵魂的器物,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即所谓:“人类而无文象,是谓无体;人类而无文脉,是谓无魂。”荀子曰:“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一个民族的灵魂之所以不灭,就是因为其文脉绵延不绝。所以,一个时代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只有交相辉映,相互衬托,才是完美的文明,才是和谐的社会。除此之外,岂有它哉?正所谓:一脉文心传万代,千古不绝是真魂。

      正是因为有了一代代文脉的相传,我们才得以知道我们的历史,我们才得以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我们才知道这漫长的悠悠岁月我们的祖先是如何一步步走过来的.

        我们仿佛看到,一岁一枯荣的野草掩埋了洪荒岁月,日晷上的光标如影般一寸寸移去,泥土挖成洞穴,洞穴又化成泥土。这就是我的民族远古生活的图景,汗和劳动号子在苦涩中流淌,穿过五十万年、五万年、五千年,时间都已死去,历史却并未失重;时间都已死去,声音却并未冷却。

      我们是从龙骨山的洞穴走来的人,
    是从比当今世界上任何摩天大楼都高的洞穴走来的人。在黄河岸边,我们和野牛、赤鹿一起生长,山洞里、河滩上,篝火照耀着,我们结成群体,在严酷的风雨雷火中,一个集体、一个部落、一个民族,在艰辛中成长。我们就是从那黑得发亮的头发和浑厚的黄土般的肤色开始认识我们的祖先和民族的;我们就是从那一块粗糙的刮石器的石片和一根骨针开始认识我们的民族和祖国的;我们就是从一杯酒认识酿造它的是昆仑山头的白雪、屈原的叹息和杜甫的渴盼;我们是从前天的风、昨天的雨和今天的阳光开始认识我们的祖国和自己的。

      自从我们的远祖———第一只类人猿从密林的树杈跳到地面站起来,便从未停止追求和思索,他们以不屈和坚忍、失败和磨难创造自己的命运。在莽莽群山和滔滔大河间带着史前的冲动和变异繁衍了一代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子孙,石头和泥土磨砺了他们的双脚和双手,在最冷的泪和最热的血之间,他们创造神话、传说和史诗,以石器和弓弩狩猎,以木犁种植谷物。他们制作陶器、绩麻、缫丝,以勤劳和智慧向土地索取报偿,使汗水发芽。看那陶片上的游鱼吧,看那瓦罐上的花纹吧,看那记事的绳结和一个个一眨不眨的眼睛般的聪明的符号吧,从斑驳的龟甲、兽骨、碑碣到竹简、木版、土纸上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写的都是我们的历史,那一件件神情古朴的黑陶和凝重的绿锈的青铜器至今仍留有酒的气息和稻黍的芳香,世界上没有任何珍宝能和它们相比。深埋地下千年的战车和兵马,尽管它们已不认识它们的后裔,但它们的灵魂是不死的,它们的精神正是那些工匠的精神、民族的精神。逶迤于千山万岭、亘古苍凉之上的长城,从每座戍楼废燧都可听到远古传来的旗飞鼓角的嘶喊,墩台、矢堞、铁甲、利箭,征服与被征服的箭镞至今都是滚烫的。青铜中的殷商,石头里的秦汉,瓦缶上的唐宋,在激流与山岩的峡谷间,在历史和泥土的缝隙间,不时传来汗血马的长嘶,三千旌旗、十万虎贲,我们的先人在争战中建立了自己的帝国。如今,一个个沉埋地下却依然活着的世界仍给我们以无尽的启示和思考,我们就从那里获得了一个个简单或深奥的哲学命题的诠释,并且知道了我们在人类和世界中的位置。

      几千年了,我们的祖先在思想和行动中创造了深邃的哲学,创造了对天的信仰。在宗教性的世界观动摇之后,创造了五行和阴阳这种朴素的唯物主义和简单的辩证思想,提高了人的地位,创造了中国文化理念的最高原则“道”和“仁”。他们主张,以“仁”为核心的“恕”以及“德”和“理”,建立起人的美德和做人的标准。他们从混沌的天宇中找到了星球和自己的居所,他们发现了深奥的数学,在数学家抽象的时空中开出绚丽的花朵。他们创造了罗盘、印刷术和火药,同时又认识了自己肉体的经络和血脉,建立了古老的中国医学。他们建立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道德准则,在艰辛的劳动中认识到自己的权利。他们深刻崇尚人间亲情,尊敬老人,热爱幼小,矢志创造人类和谐的生活和幸福。他们热爱勤俭和劳动,当大地还覆盖着薄冰残雪,便唤醒耕牛和犁耙,以一双双胼手胝足宣示劳动的意义,他们深知每粒粮食和每滴汗珠的重量是相等的。在生活和劳动中,他们创造了灿烂的艺术,看深山裸壁上凿刻和磨刻的岩画是谁的手笔,祭神的虔诚和歌舞的欢乐仿佛就像我们自己。从土里掘出的组组编钟和排排编磬又出自哪位匠师,使青铜和石头的喉咙唱出神奇的歌曲,使我们的心弦剧烈地颤动。从着草履的《离骚》,焦虑地踟蹰江畔,闻到美人香草的芬芳;从穿布褐的《诗经》漫步田畴村野,看到稼穑农桑的身影;以及数不尽的平平仄仄、铿铿锵锵的诗词文赋,显示了我们先人的远大襟怀、哲学思辨和生活情韵,他们宣泄欢乐、倾诉痛苦、诅咒恶行、向往善美,从笔尖、从嘴唇到反抗的斧钺的意志和牙齿,汩罗悲涛,易水寒波,卧薪尝胆的赤诚,精忠报国的壮志,他们对祖国和民族的铭心的爱以及对人生的美的追求是崇高而庄严的。

      在我们的生活中,有一种世界性的东西,一种具有强大威力和光芒四射的东西,凝聚着东方民族本质的东西,就是我们古国人民的精神和文化品格,磅礴于天宇和大地之间,它的生命是不朽的。五千年的漫漫时空,黄色的风吹拂着古东方人类文明的遗址。挟剑踏歌的先人,秉烛夜读的志士,仗义济贫的豪杰,叱咤风云的英烈,他们都各有自己的人生哲学和崇高信念,他们和他们所创造的比生命更高的一切,都是献给人类的瑰丽的财富,它们的意义是难以估量的。

      我们自豪地看到,在世界文化飘移中,高昂着头屹立在大地之上的是我们的文字。属于历史的生命可以死去,属于历史的文字却能永生,它们无论横排或竖排,无论繁体或简体,都源自黄河淤积泥沙上兽蹄鸟爪的遗迹,像粒粒宝石或颗颗星星闪射着永恒的璀璨之光,是我们民族文化的魂魄,是我们永远跳动的文脉。

        我们从远古先人的基因里就懂得了:爱生活,为了希望和明天;爱自由,它的价值超过鲜血;爱和平,像长城的每一块砖,都含蕴着温馨之光;爱友谊,丝绸路上,风沙湮不没摇曳的驼铃。各国文明、各路口音以及各个种族之间的爱,它们把它看作是一种甜密的责任,一起沉沉地、沉沉地埋在心灵深处。

      一个朝代又一个
    朝代滔滔涌过。如今,五千年纷争兴衰已消失在马蹄尘沙中,舒缓的地平线上只有旌旗残堡,断垣颓壁。但却仍能感到,斧的威严、剑的锋利和一个民族不屈的意志和精神,这不朽的东方古文明和一首首史诗,一个个故事,一支支古曲,高挂在迎风送月的楼头和檐角的铁马一起摇曳,使我们无时不感到历史的呼吸和先人的召唤,那深埋在离离荒草中的一座座神的碑,佛的塔,帝王的陵寝,静静地闪烁在一个又一个世纪的暮色苍茫中,在卷帙浩繁的线装典籍中,在历史辎重的行列中,在低飞的墓草烟云中,辉映着头上万古不灭的星斗。哪怕光阴匆匆流转,人间沧桑巨变,我们的祖国却总在一次次地战胜危亡中突破、成长,随着一代代新人的诞生而诞生。

      今天,当我们的孩子坐在明亮的教室,摇摆着头,背诵历史故事时,他们睁大眼睛,遥望几千年前那头亮着的一朵飘动的火光惊异地发现:啊!我原是属于这样一个值得自豪的古老民族和祖国。

      文脉是一个民族的魂脉,从根本上说,更是一个民族的命脉。一个没有文脉的民族,就像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国家。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国防,是注定要灭亡的。一个民族没有自己的文脉,在各种文化的激荡和碰撞中就会被别的、比自己文化上更强盛的民族所融合和同化。我们中华民族之所以绵延千万年而不绝,就是因为中华文明没有中断,中华文脉没有枯竭。我们的民族虽然多灾多难,历尽沧桑,中华文化虽然屡遭浩劫,但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愈烧愈茂,愈挫愈奋。这是因为,在每一个关键时刻,总有一批舍身求法的志士仁人挺身而出,以身殉道,使中华文明的薪火永续相传。从老子、孔子、孙武、周公到屈原、司马迁,从建安七子到魏晋名士,从李白、杜甫到朱熹、张载、二程、司马光、苏轼,从王夫之、顾炎武到曹雪芹、蒲松龄,从王国维、陈寅恪到鲁迅、郭沫若、巴金、老舍,等等,史不绝书。就是这些在人们看来懦弱迂腐的书生们,在弱不禁风、斯文谦恭的外表下,却有着一副不可侵犯的凛然傲骨,正是他们成为中国文化的托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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