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浮在儒学方面的代表作,是《泰和宜山会语》和《复性书院讲录》。马一浮早年曾游学欧美,回国后一直避居杭州治学。抗日战争发生后,因避寇为难,才接受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的聘请,为浙江大学师生讲学,1938年上半年随校西迁至江西泰和。在泰和作了十一次讲演,讲稿辑为《泰和会语》。下半年浙江大学迁至广西宜山,马一浮又作了九次讲演,讲稿辑为《宜山会语》。二书1939年合刻为《泰和宜山会语合刻》。马一浮无意长期在浙江大学讲学,而当时社会人士建议创设古典式书院,得到国民党政府支持,请马一浮主讲。书院建在四川乐山,这就是著名的复性书院。马一浮在此七八年,著作和讲稿很多,如《复性书院讲录》、《尔雅台答问》、《尔雅台答问续编》、《濠上杂著》、《蠲戏斋诗词选》等,都由书院雕版印行。这其中最重要的是《复性书院讲录》六卷。
马一浮的哲学,是一种文化哲学,如贺麟说马一浮“用力所在,及比较有系统的思想,乃是关于文化哲学的思想”。唐君毅《哲学概论》云“近人马一浮先生,则有‘六艺论’之著,亦意在以六艺之文化与其精神,通天人之教,此亦文化哲学之流。”但马一浮并没有名叫“六艺论”的著作。他在1936年致熊十力的信里就曾提到有著“六艺论”的打算,但后来并没有完成。虽然如此,他的有关“六艺论”的思想,在《泰和宜山会语》里却有了完整的表述。在《泰和会语》里,马一浮指出“国学者,六艺之学也”,并进一步提出“六艺该摄一切学术”、“六艺统摄于一心”、“西来学术亦统于六艺”的论题。“六艺论”是马一浮文化哲学的总体框架,其核心和主体则是“义理名相论”。在《泰和会语》最后两讲‘理气’与‘知能’里,对“义理名相论”作了概述。在紧接着的《宜山会语》九讲里,有六讲是“续”《泰和会语》的“义理名相”的。只要看一看这六讲的名目,“说视听言动”、“居敬与知言”,“涵养致知与止观”、“说止”、“去矜上”、“去矜下”,就可以明白所谓“义理名相论”,其实质就是儒家的“心性之学”。
《泰和宜山会语》篇幅简约,是马一浮哲学思想的大纲;《复性书院讲录》六卷的篇幅则约为前者的四倍,内容则是前者的具体和深化。其卷一讲“学规”、“读书法”、“通治群经必读诸书举要”,卷二讲“《论语》大义”,卷三讲“《孝经》大义”,卷四讲“诗教绪论”与“礼教绪论”,卷五讲“《洪范》约义”,卷六讲“观象卮言”。其中卷五“《洪范》约义”结尾一段文字,总论“《洪范》为尽性之书,六艺皆尽性之教”,作者本人最为珍视。他说:“《〈洪范〉约义》末篇结尾‘会通六艺’一段文字,多先儒未发之旨,一一具四悉檀。此为运用义学(佛学)之要,却可作后来说经轨范。”这六卷讲词内容丰富而深入,尤其是引进佛学术语,与佛学相比较,使儒家的“微言大义”明确化、系统化了。这实在是一大贡献。
由于马一浮所讨论的问题、所使用的术语,都是以前理学家所固有的,所以有人说它是陆王派的理学家,又有人说它是朱熹派的理学家,还有人说它是破除门户之见、自成一家的。其实,也许更重要的问题是,他对理学是“照着讲”还是“接着讲”?在我看来,两者的成分都有。但由于他无意于创立新的体系,结果必定是“照着讲”的成分远远超过“接着讲”的成分。或许,这也正是马一浮学养比熊十力、梁漱溟深广,其思想对熊十力、梁漱溟等也都有所启发,但影响却不如二人大的一大理由吧。
无论如何,《泰和宜山会语》和《复性书院讲录》终归是现代儒学史、文化史上的重要著作,值得我们拂去它上面的灰尘,而去捧读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