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在《楚辞集注·哀郢》篇的“孰两东门之可芜”句下注云:“怀(襄)王二十一年,秦遂拔郢而楚徙陈,不知在此后几年也。”这里暗示:《哀郢》的内容与秦破郢都而楚徙陈有关。虽说“不知在此后几年也”,但在朱熹看来,这是屈原再次被流放后发生的事。所以他在“忽若去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复……”后引用了“补注”中的一段话,其中有“顷襄王立,复放屈原”这两句话,表明屈原曾两次被流放:第一次是“屈原被放时,适会凶荒,人民离散,而原亦在行中”;第二次是“顷襄王立,复放屈原”。于是才有“怀(襄)王二十一年,秦遂拔郢而楚徙陈”之暗示。当然,这仅仅是一种暗示,还不能说“秦破郢都”说是朱熹首先提出来的。然而这种暗示既然出自名声赫赫的朱熹之口,也就难免会启发他人的悟性或联想,从而促使后人对朱熹的这种暗示,再作进一步阐发,使之明朗化。这可以用事实来说明。
朱熹之后,真正明确提出“秦破郢都”说者是早于王船山的汪瑗。他在《楚辞集解·哀郢》篇开头按语中说:“当顷襄王之二十一年,(秦)又攻楚而拔之,遂取郢。更东至竟陵,以为南郡。烧墓夷陵,襄王兵散败走,遂不复战。东北退保于陈城,而江陵之郢,不复为楚所有矣。秦又赦楚罪人而迁之东方,屈原亦在罪人赦迁之中。悲故都之云亡,伤主上之败辱,而感己去终古之所居,遭谗妒之永废,此《哀郢》之所由作也。”可见,最早明确提出“秦破郢都”说者,乃系汪瑗,而非王船山。
郭沫若在《屈原研究》中说:“《哀郢》的一篇,应该从王船山说,是襄王二十一年楚为秦兵所败,郢都为秦白起所据,‘东北保于陈城’时做的。”在这里,王船山成了“秦破郢都”说的首倡者。所以郭沫若说:“应该从王船山说”。这种“概括”,与王船山原著内容出入很大。王船山在《楚辞通释·哀郢》篇中解释“东迁”时只是说:“顷襄畏秦,弃故都而迁于陈”。既无《哀郢》作于襄王二十一年“秦破郢都”之说,又无“东北保于陈城”一语。令人遗憾的是,自从郭沫若将王船山的楚顷襄王“畏秦迁陈”说解为“秦破郢都”说之后,所谓“王船山说”便成了《哀郢》研究中颇有影响的“一家之说”。此后,跟随“王船山说”者也不乏其人。
通过以上梳理和辨析,可以看出“秦破郢都”说的来龙去脉,即:朱熹是谨慎的暗示,汪瑗是首倡者,王船山是头戴“桂冠”的不知情者,郭沫若则是误导者。
(作者单位:云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