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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维特根斯坦的哲学分析(1)-逻辑学
来源:  作者:未知  点击:次  时间:2001-12-16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不要想,而要看!”维特根斯坦号召我们从形而上学的迷雾中迷途知返,回到清楚明白、单纯简洁的日常生活的世界里来。 

  这是对人类哲学与人类文化的彻底“解构”, 维特根斯坦是一位真正的“后现代主义”大师。 

  就在维特根斯坦逝世后不到20年,利奥塔发表了他的《后现代知识状况》,运用维特根斯坦后期哲学中“语言游戏”的概念“解构”自西方启蒙运动以来的“宏大叙事”,他由此成为“后现代主义之父”。 

  从此,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概念,几乎成为所有“后现代”哲学家用以“解构”现代哲学思维方式的“万能武器”。在20世纪风起云涌的“后现代”思潮中,无论是利奥塔、福柯还是德里达,其“解构”的锋芒几乎指向每一个被“现代性”浸染的领域,却惟独对尼采和维特根斯坦情有独钟,尊他们为“后现代”思想的先驱和鼻祖…… 

  中国社科院的江怡博士在其著作《维特根斯坦:一种后哲学的文化》中,不仅将维特根斯坦与德里达相提并论,而且富有创见性的认为,西方思想的危机经历了三个阶段:现象学大师胡塞尔在《欧洲科学的危机与先验现象学》中体认到的是西方科学的危机;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颠覆了整个西方传统的形而上学,反映的是西方哲学的危机;而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则更进一步揭示了西方文化的危机,它不在别处,就在我们日常语言的使用之中!西方文化的危机已经病入膏肓,深入骨髓,浸透日常生活的每一个层面! 

  这是对深深浸淫于启蒙主义“现代性”西方社会的警世危言——和尼采一样,维特根斯坦来的太早了! 

四、代“后记”:Heal博士、罗素与维特根斯坦

  1998年,一个酷暑难当的盛夏,“中、英、澳哲学暑期学院”在北京某高校大礼堂举行隆重的开学典礼。此学院的创立与享有盛誉的英国哲学大师A. J. 艾耶尔的名字连在一起。这位与石里克、罗素、卡尔纳普等共同开创了逻辑实证主义,从而扭转了20世纪哲学发展方向的哲人,临终前留下遗嘱:将自己的全部财产作为基金,开办一所哲学学院,用于培训有志于科学哲学事业的中国学人,为东西方哲学与文化的交流搭起一座桥梁。学院每年暑假在中国大陆或港澳地区开办一届,为期一个月,它实质上为中西学人在学术上相互切磋砥砺提供了一个交流的论坛。走进学院礼堂时,我在过道墙壁上悬挂着的艾耶尔的巨幅画像前停下脚步,久久瞻仰着这位为中西文化交流作出巨大贡献的哲学大师,崇敬仰慕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 

  本期哲学的讨论主题正好是维特根斯坦。这也是我恭逢盛会的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在20世纪的哲学家中,维特根斯坦是吸引我兴趣最为长久而又最令我困惑不解的人物。维特根斯坦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或者漩涡,我刚刚一接触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身不由己的卷入进去,无力自拔。记得《论语》中孔子的弟子颜回对孔圣人的评价是:“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西方圣哲维特根斯坦所给我的就是这种奇异的感觉。 

  在同一个研讨班的有北京大学的韩林合博士,当时他那本数十万字的《维特根斯坦之路》刚刚出版;前面曾提到过的中国社科院的江怡博士,他还是国内一本著名的维特根斯坦传记的作者。那本传记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序言”中的一个奇特而新颖的比喻:维特根斯坦是在现代工业社会中追求浪漫传奇生活的“西部牛仔”,犹如曾经轰动一时的美国电影《廊桥遗梦》中的那个摄影师罗伯特·金!初读这个奇特的比喻时,我心头一震,几乎对江怡博士大胆的想象力佩服到五体投地! 

  英国方面担任本次主讲的是来自牛津大学的Heal博士,Heal女士年届不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位哲学女博士开朗、热情,一头齐耳短发,有较重的苏格兰口音。她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的虔诚和执着令人感动。也许,作为一名女性,选择哲学为自己的终身职业,即使在观念开放的西方,也注定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勇气和艰辛吧。 

  美国哲学史家M. 怀特把20世纪的哲学史形象地描述为“狐狸”与“刺猬”斗争的历史。所谓“狐狸”,是指注重感性经验和细节分析的英美哲学家,如逻辑实证主义与语言分析学派;而“刺猬”,则是指热衷建立宏伟体系、崇尚综合方法的欧洲大陆哲学家,如康德、黑格尔,以及20世纪的萨特、海德格尔等。 

  惟独维特根斯坦是一个奇特的例外。他兼有“狐狸”与“刺猬”两种文化传统的气质,从而当之无愧的成为沟通英美哲学与欧洲大陆哲学的桥梁。 

  如照此划分法,Heal博士无疑应该是一只擅长逻辑与分析技术的典型的英国“狐狸”。果然,她对哲学范畴的精确分析与对哲学命题的缜密演绎,其技巧的熟练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然而遗憾的是,我们的交流和对话仍然是艰难和充满阻碍的。这种障碍并不在于语言,我想,也许是源于中西思维方式与文化传统的巨大差异。我惊讶的发现,我们各自心目中维特根斯坦形象的差别竟是如此之大,以至难以弥合。 

  我一直认为后期维特根斯坦对哲学的“解构”以及那种神秘的、不可言说的思维与中国禅宗的思维方式有着天然的沟通。维特根斯坦曾经比喻说,一个搞哲学的人,仿佛被困在房子里走不出去。他想从窗户爬出去,可窗户太高;他想从烟筒钻出去,可烟筒太窄。可只要他一回头,就可以看见:原来大门是一直敞开着的!这使我想到中国诗僧神赞的“咏蜂诗”: 

   空门不肯出 

   投窗亦大痴 

   百年钻故纸 

   何日出头时 

  连所用的比喻都惊人的相似!难怪维特根斯坦抱怨西方人无法理解他的著作,原来这位哲学大师更接近东方禅宗的精神世界! 

  而这点对于在西方文化传统中长大的Heal博士是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的。而我又无法把那首禅诗毫无损失的翻译给她。结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Heal博士仍然无奈的摊开双手,她承认,中国禅宗的神秘思维对她来说简直不可理喻(inaccessible)! 

  谈维特根斯坦当然离不开罗素。Heal博士从那个著名的“罗素悖论”巧妙切入正题。维特根斯坦比罗素小17岁,是他的学生和朋友。但二人关系的这段“蜜月时期”没有维持多久便很快反目。两人关系从亲密到最终破裂一直是人们深
感兴趣的话题。Heal博士将之归结为两人性格气质的差异与学术观点的分歧,而我则执着的认为,是两位思想家对自己的时代做出了各自不同的反应:罗素是外向的,反抗的,几乎20世纪每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都有罗素的身影;而维特根斯坦是内敛的,忧郁的,他将时代的冲突与矛盾移植到自己的内心世界,从而忍受着痛苦的人格分裂与情感煎熬。 

  我对罗素这位20世纪的智者一直怀有深深的敬意,我对他有一种极其特殊的感情,因为他是引领我走上哲学道路的启蒙老师。大学本科时,我躲在蚊帐里,借着手电筒的亮光阅读他的两卷本的《西方哲学史》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生动幽默的语言,睿智的点评以及对时代精神的准确把握让我心旷神怡,叹为观止。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哲学的世界竟是如此的神奇诱人。一个年轻幼稚而又好奇的学生,从此一步步进入哲学那神圣的殿堂。 

  如今,在暑期哲学学院提供的简陋的单人宿舍里,在银白色的日光灯下,我斜靠在床上,再次翻开罗素的传记: 

  1915年,罗素因参加反战活动,被政府宣判为有罪,并被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解除了教职; 

  1950年,罗素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获奖演说的题目别具一格:“重要的政治愿望是什么?”他借这个重要的讲坛呼吁世界和平; 

  1955年,罗素争取到爱因斯坦的支持,发表了著名的《罗素-爱因斯坦宣言》,号召东西方科学家召开一次世界性会议,共同讨论采取什么实际行动应付人类由于原子武器的出现而面临的危机; 

  1961年9月,89岁高龄的罗素因组织群众在空军总部和国防部门前静坐示威而被法庭判处一周的监禁; 

  1963年,罗素与法国哲学家萨特一起组织“国际战犯审判法庭”,调查并审判美国总统约翰逊、国防部长及国务卿在越南战争中的罪行; 

  1970年2月2日,罗素与世长辞。就在逝世的前几天,他发表了一个重要的政治声明,谴责以色列袭击埃及和巴勒斯坦难民营…… 

  读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我合上书本,轻轻披衣下床,来到校园空旷的操场。此刻,万籁俱寂,夏夜的天空繁星闪烁,清风送来阵阵舒爽的凉意。我的思绪仍然无法停止。当罗素这个人类和平的斗士在为人类的前途和命运而奔波,而操劳,而呼号的时候,他昔日的朋友和学生维特根斯坦却正在战火纷飞中孜孜不倦的构思着世界的本体。难道他对生灵的呼号充耳不闻?血污与泪水难道没有淤塞思想家的感官?他真的把时代的苦难吞纳入自己的心胸,从而化为内心世界的冲突、煎熬与巨大张力?我前面的解释正确吗? 

  仰望繁星,我再次想起康德的那句名言:“世界上有两件事物,我越想越引起我内心深深的战栗与惊恐:头顶的星空与人心中的道德律令。”罗素与维特根斯坦无疑是我们时代的两颗耀眼的巨星。相比之下,罗素似乎离我们更近,我们能够听见他的声音,感受他的喜怒哀乐,他是可感可触的具体存在;而维特根斯坦似乎离我们更加遥远,像一个梦幻的影子,无法触摸。他在无边深邃的天空永恒寂寞的燃烧,我们只能通过到达身边的微弱的光线模糊猜测他的存在…… 

  Heal博士在暑期哲学学院毕业典礼上的精彩总结再次回响我的耳边: 

  Wittgenstein is a paradox!(维特根斯坦是一个“吊诡”!)

参考文献:

[1]《维特根斯坦传》,[美]巴利特著,杜丽燕译,东方出版中心,2000年7月版

[2]《存在主义》,[美]W.考夫曼编著,陈鼓应等译,商务印书馆,1995年3月版

[3]《逻辑哲学论》,维特根斯坦著,伦敦,1922年

[4]《哲学研究》,维特根斯坦著,安斯库姆英译本,195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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