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分析性存在三个问题:
(1)我们的目的似乎是要得到一种绝对的分析性,即不带S的分析性,但是现在得到的只是S-分析性,S-分析性是否刻画了直观的分析性?
(2)在满足S(Q)=P[—]和S(P)=P的情况下,S(ヨx(Qx∧Px))是个S-有效式。这表明,存在这样的的公式,在某些涵义映射下它是S-有效的,在另一些涵义映射下它又是非S-有效的,相应地,存在这样的的命题,在某些情况下是分析的,而在另一些情况下又是综合的,那么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是否还有确定的界线?这似乎反倒支持了奎因的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无法划界的观点。
(3)S-分析性以S映射为基础。S映射的根据何在, 是否清楚明白,是否还需要说明?
先看问题(1)。我们在上面定义的只是S-分析性, 即总是相对于某个涵义映射S的分析性,可以称为相对分析性。去掉了S后的分析性,即对任意的S都是分析的这样的的分析性, 可以看作某种意义下的绝对的分析性,就是逻辑真。因为这种分析性对应于对任意S都S-有效, 即有效性。如果我们还要将逻辑真与狭义分析性加以区别的话,那么只能得到相对的分析性。用逻辑语义学来刻画分析性并不是要找出绝对的分析性,其根本目的是借助于这个工具使得我们可以将这一问题加以澄清。在这个刻画中,我们离不开涵义S映射, 这正是说明了任何分析命题都有涵义约定作为其分析性的一个先决条件。有涵义约定在先,恰恰说明了分析性的基本性质。借助逻辑语义学这个性质现在更为明确。
再看问题(2)。的确,对于不同的映射S有不同的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的划界,从这个意义上说,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确实没有绝对的界线。应该说,奎因看到了这一点,甚至可以说他首次把这个问题明确地摆在人们前面,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果奎因的意见就此为止,那么他是正确的。但是从这里出发,他走得太远,认为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之间没有严格的界线。实际上,给定一个涵义约定S, 总会得到一些确定的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而且我们只要使用一个语言,总要遵循该语言的某些约定,如果再考虑到具体的语言环境,可能还会有某些特殊的约定,因此总有某些在一定的约定下的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这一点是不可否定的。尽管对于任何一个具体的约定来说都可以被替换或被取消,即都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但总有约定存在,这是绝对的。我们不能从每个约定的相对性出发来否定在总体上约定存在的绝对性,即不能由每个命题的相对的分析性来否定分析命题存在的绝对性。事实上,逻辑真也有一定的相对性。相对于不同的逻辑,有不同的逻辑真。但我们不能据此说不存在逻辑真。如果我们不否定逻辑真命题有严格的界定,那么我们同样不能否定分析命题也有严格的界定。
最后,看问题(3)。从技术的角度说,S映射作为一种函数在概念上是严格和清楚的,就像该语义解释中的其他函数η,ρ等一样,似乎从来没有人对它们提出怀疑。当然,从哲学的角度说,考虑到分析性概念形成和发展的历史,以及对于直观分析性概念的刻画,可以继续追问实际中的S是什么。在一个实际使用的语言中,这个S可以是自然形成的同义词之间的对应,可以是为某种需要而设立的约定,如为说话方便设立的约定,为保密设立的约定,为游戏设立的约定等,还可是出于其他原因而形成的某种约定。总之,不论是什么,只要满足S 映射的抽象性质,都是一个具体的S映射。面对这类具体的S映射,可能有些还可以追问其产生的原因,是否均据某些经验事实形成,是否清楚等,但肯定有些不存在这类问题。例如,为保密而设立的“密电码”。每一个密码表都是一个S映射。 我们可以在一台计算机上随机地产生成千上万个密码表。由这些密码表所确定的映射清楚、严格,而且它的形成只与机器的自身的内部状态有关,与我们的经验无关。相对于每个密码表,都有一些分析命题。用什么东西来确定分析性,给分析性下定义,定义项中的成分本身是否清楚,这些问题固然重要,但是这并不能使我们仅根据一些个别的例子中的某些问题,如同义性概念是否清晰,语义规则的根据何在等,否定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的界线。
分析性定义的定义项中的成分是否清楚明白,根据何在,正是在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中,讨论被引入了更深更广的哲学领域。历史上曾出现过借助于逻辑真和必然性甚至先天性来定义或说明分析性,虽然这些方案,特别是卡尔纳普对逻辑真和必然性的探讨,对于模态逻辑语义学的产生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但是对于解释分析性来说并不是好办法。事实上今天人们早已认识到,这些概念属于不同领域:“分析性是一语义学概念,必然性是一形而上学概念,而先天性是一认识论概念”(《哲学逻辑导论》,同上书,第61页)。至于逻辑真,可以看作真理论概念。因此,虽然这些概念有某种相似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相互说明,但是也仅仅是在一定程度上相互说明,并不能相互定义和刻画。否则,势必把分析性概念的讨论引向更复杂的境地,将多种问题纠缠在一起。实际情况就是如此。既然分析性是个语义学概念,在逻辑学已提供了强大的语义分析工具的今天,应该可以在语义学本身到解决,而无需借助其他领域的概念。S-分析性就是这样一个概念,仅仅是一个语义学概念,只需要最少的基础,也无需涉及其他哲学问题。例如,如果一个S映射来自于词项的同义性,只要规定一张同义词的对照表,不论同义性概念是否清楚,也不论一规定出自何处,这个约定本身是清楚的,而且在这个约定下,就会有一些确定的分析命题。在S 映射的分析性的定义下,我们可以探讨分析性的根源是什么,但不存在因这个根源不清楚而使得分析性概念不清楚的问题。特别地,从这个过程中可以看出,用逻辑真或必然性来解释分析性,实际上也是在寻求一种绝对的分析性。但是这种分析性是不存在的。利用逻辑语义学的考察为我们指出了这一点。这是以往对于分析性概念的正面研究的一个误区。
奎因作为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存在严格界线的最有力的反对者,在此有必要对他的方法和观点提出作者本人的一些看法。应该承认有一点奎因是正确的,即不存在绝对的狭义分析性。从过去的正面意见也是在寻求一种绝对的狭义分析性来看,仅就这一点来说,奎因向传统观念的挑战是成功的。但是,不存在绝对的狭义分析性并不等于不存在严格的分析性概念,不等于不存在分析命题和综合命题的严格界线。在这里,奎因为了得出过强的结论,一方面用任何一个涵义约定的不必然性去否定总有涵义约定存在的必然性,混淆问题的层次,另一方面,只在认识论的意义下讨论分析性概念的来源,是否清晰等,以否定相对于每个涵义约定都有一个综合命题与分析命题的严格区分,转移论题。事实上,奎因只是批判了当时的几种对于分析性的理解或定义。尽管他的批判不乏正确之处,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只是通过指出这些定义问题就否认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界线的存在。即使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没有找到分析性的严格定义,仍然没有在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之间划出一条严格的界线,没找到不等于没有,我们也仍然不能断言一定不存在这样的定义和界线。所以,尽管奎因在认为不存在绝对的狭义分析性上是正确的,但是在总体上他的方法和观点是错误的。
S-分析性的提出有两个意义:
1.S-分析性依赖于S-有效性,而S-有效性是个逻辑语义学概念。为了给出分析性概念,我们先要确定一个逻辑。以不同的逻辑为基础,可以得到不同的分析性。这表明命题的分析性是以逻辑为基础的。
2.S-分析性可以对命题给出更细致的划界。原来仅依赖有效性和可满足性所有命题可以分为三类:逻辑真的命题,非逻辑真但可以为真的命题。(即其命题形式为非有效但可满足式的命题),不可为真的命题。逻辑真命题就是对任意S都是S-分析的命题,即绝对分析命题。S-分析性可以将第二类命题进一步分为其命题形式可S-有效的命题和不可S-有效的命题。对于后者来说,因为其命题形式不可S-有效,即在任何情况下后不可能成为分析命题,但又是可满足的,因此这类命题可以看作绝对的综合命题。由此可以看出,尽管没有绝对的狭义分析命题,但是有绝对的综合命题。对于前者来说,在给定的任一涵义映射S 的情况下,还可以再分为S-分析命题和S-综合命题。它们都是相对S而言的,因而是相对分析命题和相对综合命题。相对分析命题也即狭义的分析命题。据上所述,所有命题现在可以分为四类:逻辑真命题(即绝对分析命题),相对分析和相对综合命题,绝对综合命题以及不可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