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算术课教学内容的规定是:其要义在使知日用之计算,与以自谋生计必需之知识,兼使精细其心思。当先就十以内之数示以加减乘除之方,使之纯熟无误,然后渐加其数至万位而止,兼及小数;并宜授以珠算以便将来寻常实业之用。
对格致课教学内容的规定是:其要义在使知动物植物矿物等类之大略形象质性,并各物与人之关系,以备有益日用生计之用。惟幼龄儿童,宜由近而远,当先以乡土格致。先就教室中器具、学校用品、及庭园中动物植物矿物,渐次及于附近山林川泽之动物植物矿物,为之解说其生活变化作用。
(二)高等小学堂,以四年为限。课程基本上与初小相同。
算术 其要义在使习四民皆所必需之算法,为将来自谋生计之基本。教授之时,宜稍加以复杂之算术,兼使习熟运算之法。
格致 其要义在使知动物植物矿物等类之形象质性,并使知物与物之关系,及物与人相对之关系,可选于日用生计及各项实业之用,尤当于农业工业所关重要动植矿等物详为解说,以精密其观物察理之念。
(三)中学堂,以五年为限。课程有修身,读经讲经,中国文学,外国语,历史,地理,算学,博物,物理及化学,法制及理财,图画,体操。
算学 先讲算术(外国以数学为各种算法总称……而其中以实数计算者为算术,其余则为代数、几何、三角……)其笔算讲加减乘除、分数小数、比例百分算,至开平方开立方而止;珠算讲加减乘除而止。
兼讲薄记之学,使知诸帐簿之用法,及各种计算表之制式;次讲平面几何及立体几何初步,兼讲代数。
凡教算学者,其讲算术,解说务须详明,立法务须简捷,兼详运算之理,并使习熟于速算。其讲代数,贵能简明解释数理之问题;其讲几何,须详于论理,使得应用于测量求积等法。
博物 其植物当讲形体构造,生理分类功用;其动物当讲形体构造,生理习性特质,分类功用;其人身生理当讲身体内外之部位,知觉运动之机关及卫生之重要事宜;其矿物当讲重要矿物之形象性质功用,现出法、鉴识法之要略。
凡教博物者,在据实物标本得真确之知识,使适于日用生计及各项实业之用,尤当细审植物动物相互之关系,及植物动物与人生关系。
物理及化学 讲理化之义,在使知物质自然之形象并其运用变化之法则,及与人生之关系,以备他日讲农工商实业及理财之源。
其物理当先讲物理总纲,次及力学、音学、热学、光学、电磁气;其化学当先讲无机化学中重要之诸元质及其化合物,再进则讲有机化学之初步,及有关实用重要之有机物。
凡教理化者,在本诸实验,得真确之知识,使适于日用生计及实业之用。
(四)高等学堂,以三年为限。分三类。一类为经学科、政法科、文学科、商科等;二类为格致科、工科、农科;三类为医科。
第二类课程有11科:人伦道德,经学大义,中国文学,外国语,算学,物理,化学,地质矿物,图画,体操。根据将来升入大学的不同,各自分别增加与大学相对应的有关课程。
(五)大学堂,一般以三年为限。下分设经学科大学、政法科大学、文学科大学、医科大学、格致科大学、农科大学、工科大学、商科大学。大学之下设学门(专业)。
其中格致科大学分六门:算学门、星学门、物理学门、化学门、动植物学门、地质学门。
工科大学分九门:土木工学门、机器工学门、造船学门、造兵器学门、电气学门、建筑学门、应用化学门、火药学门、采矿及冶金学门。
农科大学分四门:农学门、农艺化学门、林学门、兽医学门。
医科大学分二门:医学门、药学门。
关于课程设置,仅以物理学门为例列出:物理学、力学、星学、数理结晶学、物理化学、应用力学、物理实验法、化学实验、气体论、毛管作用论、音论、电磁光学论、理论物理学演习、应用电气学、星学实验、物理星学、微分积分、几何学、微分方程式论及椭圆函数论、球函数、函数论。
大学堂之内还拟设通儒院,以“造就通才为宗旨”,“为研究各科学精深义蕴,以备著书制器之所。”
上述的高等学堂相当于大学预科,分科大学相当于“学院”,学门相当于“专业”,通儒院相当于“研究生院”。
从中已可以品出“现代”的味道了。
这几乎就是从日本拷贝来的一套教育标准。这些章程的公布,使全国各地开设学堂时有所遵循,实际上,学堂初兴时,困难很多,不会真是那么“标准”的。连国家重点保证的京师大学堂都完美不起来,惶论其他。至于通儒院,更是空中楼阁。因为,最实实在在的,还是要从娃娃抓起,要先办小学堂和中学堂。
如果我们回到本文的开头,让历史的长焦镜头继续追寻那些“娃娃”的足迹,我们就可以看到——
蒋介石于1903年进了奉化县的凤麓学堂,开始接受新式教育,开设有英文、算学等新课目。但因仍以传统的经、史为主,学生们则要求得到更多的新知识,因此闹起了学潮,蒋是其中的领头人物。
郭沫若于1903年在读家塾,但受大形势的影响,家塾所用课本亦有很大变化,大都采用“各种上海出版的蒙学教科书,如格致、地理、地质、东西洋史、修身、国文等等”,还有一部《笔算数学》。
胡适于1904年到上海进了梅溪学堂,课程有国文、算学和英文。
秀才翁文灏于1906年考进了上海的震旦学院,所设课程有法文、算学、物理、博物、哲学、史地等。
毛泽东生活在偏僻的小山村中,读了多年私塾后,到1910年才有机会离家远走,进了湘乡县东山新式高等小学堂。
前人在习举业的过程中,接受的是重伦理实践的儒学知识体系,《四书五经》所灌输的“格致诚正修齐治平”的政治理想和行为规范,塑造了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但他们并不学习科学技术知识,中国古代并没有概括科学知识整体的语汇。当童生士子们跃过龙门、登科入仕之后,大多数的进士、状元、翰林也并非是富有创造性的经世之才。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被历代志士仁人奉为格言,不过,这种忧患意识所维系的只是一个稳定的社会,而不是一个进步发展的社会。中国社会的停滞不前,与儒学知识体系的无进步是互为因果的。经学以古代圣贤为道德学问的顶峰,后世的任务只在于注经和实践。在经学自身的封闭体系之内缺乏更新、分化的动力。中国一旦被动地迈入开放的世界,外来文化的冲击就将撕裂那处于日趋萎缩中的旧知识体系。
徐光启在17世纪初顶着夷夏之防的压力,给西方科学做了儒学包装,称之为“格物穷理之学”;
康有为在19世纪末捧着变法救亡的奏折,给西方科学以一个与中国儒学相并立的地位;
清政府在20世纪初颂布了推行新政的命令,在林林总总的学科世界里,儒家的经学已变成诸多学科之中的一“科”。
20世纪初中国学生手中的课本改变了,这种改变意味着中国的教育发生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革命,其实质是从儒学知识体系向科学知识体系的转变。不管是毛泽东、郭沫若,还是蒋介石、翁文灏、胡适,在他们的求学时代有幸赶上了这场教育革命,这就决定了他们将成为中国历史上与传统儒者永相揖别的新一代,从而可能有声有色地登上了20世纪中国的政治和文化舞台。
四、“科学”与科举的胶着与分离
推行新政、颁布学制之初,张之洞等提出了一个用心良苦的改革方案,意在逐步用学校取代科举。具体计划是,乡试(考举人)、会试(考进士)都按原来的三年一科,每一科减少科举取士的三分之一,把这些名额用于学堂取士。三科过后,科举将归于消灭,未来的“取士”将完全依赖学校。
按张之洞的时间表,从第一科取举人,到第三科取进士,学堂取士与科举取士的双轨制还要实行10年时间。可是,在内外交困的形势面前,这十年时光已嫌太长。1905年9月2日,袁世凯、赵尔巽、张之洞等上奏:“臣等默观大局,熟察时趋,觉现在危迫情形,更甚曩日,竭力振作,实同一刻千金,而科举一日不停,士人皆有侥幸得第之心,以分其砥砺实修之志。……迟至10年,甫停科举,学堂有迁延之势,人才非急切可成,又必须20余年后,始得多士之用。强邻环伺,岂能我待!”
这一奏章当天即得批准,持续了千余年的科举制就这样被废除了。从此以后,青年学子要想奔前程,就只有进新学堂这一条路。从政府的角度来说,虽然教育内容已变,但激励方式还是给新“读书人”以旧功名,依然是“举人”、“进士”这一套名堂。这是新旧体制交替演变的转型时期的特有景观。甚至在废除科举制两年之后还有人向皇上递呈,提出“请变通学务,科举与科学并行,中学与西才分造。”[12]由此足以想见,新教育制度的发展,必然是在逐步克服社会中科举制惯性阻力的斗争中艰难前进的。
当时国内只有三所大学堂,却多年难得见培养出真正的大学毕业生来。20世纪第一个十年的中国,主要是打中小学的基础,大学生的培养几乎全部是依靠留学教育。在此期间回国的留学生不一定能够学以致用,但“学而优则仕”的古训依然有效。清政府为了表示鼓励留学,首先想到的就是给他们以举人、进士之类的头衔。在科举制废除之后,不仅每年要举行一次归国留学生考试,而且还要对一些“老”留学生补行落实这项政策。多次奔波考举人未中的思想家严复和从海外归来的文化怪杰辜鸿铭,就是在1910年被授予“文科进士”的,因主持修建京张铁路而名闻中外的詹天佑则被授予了“工科进士”。
废除科举制的结果是断了旧读书人的香火,要前途就只有习新学,因此留学大潮汹涌澎湃。这又带来了一个新问题,留学生人数暴涨,待补官员名额有限,即使得了进士头衔也并非都有官可做。清廷不得不想出一个新的对策,1911年9 月拿出了一个将“读书”与“做官”相分离的方案,停止各学堂的实官奖励,又迁就旧习惯所推崇的“功名”,规定归国留学生中经参试及格的大学毕业者可称进士,高等学堂(相当于高中)毕业者可称举人。
后来成为我国地质学先驱者的几位人物中,恰巧是在这一年被指定参加考试的。10月4日发榜, 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理学院地质系的章鸿钊,毕业于英国的格拉斯哥大学的丁文江,双双得了“格致科进士”,而那时刚从日本大坂高等工业学校(学造船)毕业的李四光则是得的“工科进士”。他们是中国历史上最后得到“恩赏”的进士,在发榜6 天之后,就爆发了辛亥革命,埋葬了封建帝制,也彻底地埋葬了科举制。
【参考文献】
[1] 樊洪业:“从格致到科学”,《自然辩证法通讯》,vol. 10,No.3,1988年。
[2] 朱有@①主编:《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一辑,下册,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年,第78页。
[3] 钟叔河:《走向世界——近代知识分子考察西方的历史》,中华书局,1985年,第91页。
[4] 樊洪业:《耶稣会士与中国科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年,第92—95页。
[5] 王@②主编:《严复集》,第一册,中华书局,1986年, 第40页。
[6] 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上册,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第47页。
[7] 小林哲一:《日本的教育》(徐锡龄、黄明皖译), 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第28页。
[8] 阿部洋:“向日本借鉴:中国最早的近代化教育体制”(金光耀译),《中外比较教育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98页。
[9] 桑兵:《晚清学堂学生与社会变迁》,学林出版社,1995年,第66页。
[10] 有关教材内容的介绍,均引自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中册所收各级学堂章程部分。因篇幅所限,这里不一一注出。
[11] 朱有@①主编:《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二辑上册, 第110页。
[12] 故宫博物院明清档案部编:《清末立宪筹备档案史料》下册,中华书局,1979年,第98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