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乾坤定、贵贱位”,维护封建等级制度
《易传》说:“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易传》作者给自然界赋予尊卑属性,然后比附和说明社会的贵贱等级制度是天经地义的,这是适应当时新兴地主阶级建立封建等级制度的需要而杜撰的一种理论依据。范仲淹等继承并发挥了这个理论,庆历新政的目的也正是要通过改革,进一步维护和巩固北宋王朝的封建等级秩序;按照《周易》的思想,天之体是阳,阳为刚健,地之体是阴,阴为柔顺。乾为阳,其爻全是阳爻,“夫乾,天下之至健也”[42]。坤为阴,其爻全是阴爻,“夫坤,天下之至顺也”[43]。在万物生成衍化之中,乾阳起创始作用,居于主宰地位,因此,乾为天、为父、为君;而坤元则有完成的功能,居于被支配地位,因此,坤为地、为妻、为臣,“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错[44],人类社会的等级秩序就建立起来了。在八卦之中,震、坎、艮等阳卦均是一阳二阴,阴爻多,“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45],即一君统治二民,君权集中,而民归心,这是有德的君子选择的道路。相反,巽、离、兑等阴卦均是一阴二阳,阳爻多,“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46]。二君统治一民,君权削弱,必然混乱,这是无德的小人所走的道路。要维护封建等级制度,就必须君权集中,阳道盛行,卑者贱者要安于自己的地位,不能潜越妄动,庆历改革派特别强调乾阳的地位,“大哉乾阳;禀乎至刚,统于天而不息”[47]。范仲淹在解释恒卦时,把这个思想表述得更明确,恒卦,上卦为震,下卦为巽,他说;“震阳也,刚动乎上;巽阴也,’柔顺于下”[48],因此,“阳动阴顺,刚上柔下,上下各得其常之时也。天尊地卑,道之常也,君处上,臣处下,理之常矣”[49]他还进一步解释说;“上阳卦,天与君之道也;下阴卦,地与臣之道也”。又因“震为长男,巽为长女”,所以?男在外,女在内,义之常矣”[50]。卦象讲“应”,即内外卦(上下卦)各自的第一爻、第二爻、第三爻,亦即“初”与“四”、“二”与
“五”、“三”与“上”爻有对应关系,要阳爻相应阴爻,相反才相成。恒卦正是“六爻皆应”,象征“天地君臣男女各得其正常莫大焉”[51]。统治者如果能自觉顺应阴阳刚柔对应关系,顺应天地之道,维护夫妻之义和君臣之理,就无往不利,国运永祚。范仲淹结论说;“士之常也,在于已不在于人;诸侯之常也,在于政不在于怜,天子之常也,在于道不在于权。故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尧舜为仁,终身而已矣,其知常也哉!”[52]古人圣人包括尧舜正是因
为他们依循这个法则,坚持正道,而能教化天下,建立起恒久的秩序。当然阴阳刚柔不是绝对静止的,宇宙世界生生不息,但如果阴阳失衡,刚柔不调,贵贱不一,那就要出现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如何维护社会等级秩序?这就需要调整、改革,因此,由恒卦进入卦(即遁、退避的意思)、大壮卦、以至损卦、益卦、革卦、鼎卦,革故鼎新,日新而新。
如何调整北宋中期社会的矛盾,怎样维护与稳固北宋王朝的统治秩序,庆历改革派提出德力论,这也是他们政治法律思想的核心。第一、实行德治;他们认为儒家“六经”的中心就是德礼,“圣人法度之言存乎《书》,安危之机存乎《易》,得失之鉴存乎《诗》,是非之辩存乎《春秋》,天下之制存乎《礼》,万物之情存乎《乐》,故俊哲之人入乎‘六经’,则能服法度之言,察安危之机,陈得失之鉴,析是非之辩,明天下之制,尽万物之情,使斯人之徒辅成王
道,复何求哉广[53]范仲淹说:“以德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尧舜以德,则人爱君如父母,秦以力,则人视君为仇雠。”[54]他们用历史教训说明了力好弃德必然亡国,“服民以德,渐民以教化”为安国之道舒,“德败则祸起萧,治理国家,“德可凭而力不可恃”。因此,为政要行“克己之仁政”,“顺民”,“用天下心为心”,“不以己欲为欲,而以众心为心”[56],提倡“崇俭”,反对“烦苛”[57]。第二、德力并行,宽猛相须。改革派们的德治同历代儒家学者一样,德治并不是放弃暴力镇压,而是德刑并用,礼法结合。德礼虽然重要,但刑杀亦不可缺,所谓“御百姓于五刑,罔敢作乱”[58]欧阳修说,自古以来,“禁暴必以兵,防民必在刑”[59]。
当然,这并不是儒家德刑论的简单重复,而是结合北宋社会现实的新的发挥,特别是他们自觉地运用易经阐发的德力论,就使得其理论性大大增强了。比如睽卦,上为离卦,下为兑卦,即上火下泽,火炎向上烧,泽水向下浸,表面看二者相反相对,“不相入”[60],实际上二者却是统一的,即异中有同,“而相资”,,水火之性也偏其反,而水火之利也一以贯之,居惟异,动必相资”[62]。他们认为,相反相成是一种普遍现象,从自然界到人类社会,金木水火土“六府”之盛德,国家社稷“九鼎”洽大亨之惠,都是“分而为二,曲直相入”。这实际上是对对立统一思想的一种天才猜测,他们由此得出:从政者“宽猛相须,礼兹至矣,”[63]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