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是理学的集大成者,是少有的堪与孔孟相提并论的文化巨人。但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他及他的学说的评价是很不公允的,同时也谬误百出,其影响时至今日。有人一讲到朱熹的学说,就是“客观唯心主义”,就是“存天理,灭人欲”,就是为封建统治服务的工具。故而,笔者选择了一些最能体现朱子理学精神的语句予以释评,希望能对正确了解朱子思想有些裨益。朱子理学是一个博大精深的体系,固非片言只语便能阐明,但管中窥豹,能有一斑之见,便是笔者心愿。
一、宇宙之间一理而已
宇宙之间一理而已,天得之而为天,地得之而为地,而凡生于天地之间者,又各得之以为性,其张之为三纲,其纪之为五常,盖皆此理之流行,无所适而不在。
——《读大纪》(《朱文公论文集》卷七十)
这是整个朱子理学的出发点,即以“理”为宇宙的根本。朱熹承继了二程(程颢、程颐)的“天理”说,对“理”作了全面系统的论述,从而开始了自己哲学体系的建构。他认为大千世界无不一理,世界就是理。有了理,则天为天,地为地,生于天地之间的万物,包括人这才有了他们的禀性(本然之性),而对人的性情予以调理的“三纲五常”自然也成了合“理”的展现。因此,理运行于整个世界,无所不适,无所不在,人及其一切所为均必须合乎之。
也正因为朱熹的这种本体论认识,朱子理学一直被冠之为“客观唯心主义”。世界本体乃一非“物质”的“理”,从这一点出发,将其纳入“唯心”一列,确实也不为过。
但笔者以为,从孔子的“礼”到朱子的“理”是一种巨大的进步。中国历代圣贤的学说在社会作用上,很大程度是在试图约束统治者。中国“神”的观念过早崩溃(商周时期),使得统治者没有了“神”的约束,孔子寻来了“礼”,但礼几乎完全属于道德的规范,对“不自觉”的君王没有任何作用。而朱子的“理”则是从本体论出发来进行建构的,世界的本源都是它,其规范作用也就显得大多了。因此,我们说,朱子建构的“天理”能够高悬于封建专制君主的冠冕之上,在当时的社会,这无疑具有进步意义。
二、理与气合
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
——《答黄道夫》(《朱文公文集》卷五十八)
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
——《朱子语类》卷一
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有是气则必有是理。
——《朱子语类》卷四
有是理便有是气,但理是本……
——《朱子语类》卷一
人之所生,理与气合而已。
——《朱子语类》卷四
理与气本无先后之可言,但推上去时,却如理在先,气在后相似。
——《朱子语类》卷一
在朱子理学中,几乎与“理”一样重要的概念即是“气”,理与气是不可分的。有这样的理便有这样的气,天下没有无理的气,也没有无气的理,二者相依不得相离,大千世界,包括人便是理与气相合而成的。
然而,它们绝不可以等同,二者是两个迥然相异的概念:理是形而上的抽象本体,气则是形而下的形象构成。
它们谁更重呢?当然是理,理是根本。在对两者孰先孰后的认识上,朱子没有简单地当即给出回答,而是先说这本来是无有先后的,不过一定要推究的话,似乎应该是理在先,气在后。
“气”的观念在中国古代哲学中,起源甚早,多被认定为天地万物赖以存在的基础,所谓“通天下一气耳”(庄子语)。但程朱则使气将“万物之本”的地位让与了理,气则成为了“理”的具体的形而下的表现。由个体到共相,由形象到抽象,应该说,程朱理学在思维层次上有了一个巨大的提高。
三、性即理也
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
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
……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
——《四书集注·孟子集注》卷十一
性即理也,在心唤做性,在事唤做理。
性是实理,仁义礼智皆具。
——《朱子语类》卷五一
“性”同样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个重要概念,除天性、本性之外,一般多指“人性”。而我们的人性论从来就有性善、性恶之分。朱子理学继承孔孟儒学“性善”传统,认为性就是理,是天理在人身上的表现,人因为有了它这才成为万物之灵长。人之为人,独立于动物界,正是因为具有了“人性”,故而这“性”的内容便是使人成其为人的“仁义礼智信”,而这正是儒家的道德规范,是理的题中之意。
我们一度曾过多地指责过“性善论”,但道德的外在规范,一变而为人本身的内在属性、自觉追求,这不正是其积极意义所在吗?相信人不同于动物,相信人与生俱来的美好,这该是创造美好世界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