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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维也纳学派的科学化尝试(1)-科技哲学
来源:  作者:段培君  点击:次  时间:2002-02-0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摘要】:本文首次从文化价值观的角度通过科学化范畴对维也纳学派进行了新的探讨,认为维也纳学派在文化价值观上是科学主义,在科学认识论上是逻辑经验主义,科学主义比逻辑经验主义占有更为重要的地位。本文的突出之点是,通过对维也纳学派科学化尝试的系统分析,得出科学化是科学主义实现机制的重要结论,从而深化了对科学主义的研究。在文化的价值结构和文化发展逻辑方面文章也提出了新的理论观点,并以此为方法论运用于本文主题的研究之中。
【关键词】:维也纳学派 科学化 科学主义 文化价值论


一、问题的提出
诞生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维也纳学派在科学哲学领域以逻辑经验主义著称于世。维也纳学派所以被冠以逻辑经验主义之名,是因为他们对科学的理解是以经验——逻辑为框架基础的,如M.怀特所说,是“经验的传统与逻辑的传统的结合”,或者形象地比之为“两个家族的联姻”。[1]这一特有的概念非常清楚地表明,以往人们对维也纳学派的研究主要是从科学观,或更宽泛一点是从认识论的角度进行的。这当然是非常必要和重要的,但同时也是不够的。因为这一概定不能说明维也纳学派何以对经验和逻辑的结合倾注了如此巨大的热情。
进言之,这种概定缺乏某种背景性的深度,使人看不清维也纳学派在构筑逻辑经验大厦时的动因。
这就需要从另外的角度对维也纳学派作出新的描述。这个角度应该是文化价值观。
从文化价值观的视野看,一个文化流派的文化活动大体上在三个层面上展开:价值认定、价值描述和价值论证、以及价值推广。价值认定,是对某一文化对象的价值认定,指文化活动中对某种文化形式或要素的推崇和选择,它反映了该文化流派对某种文化形式或要素的特殊重视,体现了该学派的文化倾向性,因而是该学派进行文化创造的轴心。文化流派的本质即在于此。所谓价值描述与论证,是指围绕价值认定的对象所进行的描述和合理性说明,它形成了关于某一文化形式或要素的认识理论,构成了该文化流派进行价值认定的认识基础,同时也为该流派进行价值推广提供了方法论原则。所谓价值推广,则是按照价值认定所选择的文化方向和价值论证所提供的方法论,在文化领域中对某一文化形式或要素的推广活动。推广的范围越大,该文化流派影响越大;推广的最大范围,是该流派在文化创造活动中所达到的极限标志。价值推广,是体现文化流派功用能量的方面。
根据上述的文化价值观,我们对维也纳学派的分析应当以它的价值取向为基础作出总体的概定,并以其价值观为轴心展开它的全部文化内涵。以往的研究中人们也注意了维也纳学派的价值取向,例如M.怀特曾指出逻辑经验主义有两个方面,即“对待以前的哲学的历史之否定的、战斗的、批判的甚至轻视的态度,这种态度表现在它对于形而上学和伦理学的传统学科的敌视,以及对于逻辑和科学之肯定的、崇拜的态度。”([1],p.207)人们也根据这种态度对维也纳学派作过维也纳学派是科学主义性质的概定。但是从整体上说,人们仍然把研究的重点放在逻辑经验主义的描述上。对维也纳学派的科学主义研究仍是一个比较薄弱的环节。关于维也纳学派对科学价值的认定,关于这种认定与价值形式之间的说明以及价值推广都还缺乏系统的研究。
本文无意作全面性的研究,只希望从价值推广的角度对维也纳学派的科学主义性质进行某种说明。本文认为,维也纳学派对科学价值的推广过程就是推进科学化的过程。维也纳学派并没有专门提出和论述科学化这一范畴。但是,科学化确实是维也纳学派在实际研究活动中进行价值推广的中心范畴。本文意图即是将这一点凸现出来,对维也纳学派的科学化尝试进行初步的描述和分析。
二、科学化的概定及其由来
何谓科学化?科学化这一范畴的本质在于,它首先是一个价值范畴。具体地说,所谓科学化就是使科学价值无条件的上升;使科学这一价值形式在文化领域不断的扩张,因而也就是使科学价值最大限度的普适化。从对科学价值的扩展来看,科学化无疑是科学主义某种程度的实现。
科学化作为维也纳学派科学主义实现的途径,具体地表现在科学这一文化形式与其它文化形式的关系中。科学化是科学这一文化形式同化、整合其它文化形式的一种现象,是科学这一文化形式向其它文化形式渗透并通过这一渗透使其它文化形式的性貌发生改变的过程。就其实质而言,是维也纳学派试图以科学这一文化形式为范型,对其它文化形式进行重组和再构,从而使它们的特征发生某种准科学的变化。借用军事学的范畴说,科学化实际是维也纳学派率领科学这一文化形式向其它文化形式的“侵略和占领”。
这种科学的“侵略和占领”从认识论的层面看有它实现的具体途径,即它主要是通过科学方法论向其它文化领域进军和渗透的。科学化意味着某种认识方法的推广运用,是科学认识方法整理功能的具体体现。这一推广运用的过程,既是对其它文化形式进行同化和整合的过程,也是科学价值上升的过程。所以,科学化虽然从本质上说是价值范畴,但鉴于其实现的途径和结果,它同时又是认识论和文化学的范畴。认识科学化范畴的这一特点,对于我们深刻理解维也纳学派的科学主义性质有着重要的意义。
科学化的始作俑者,应该说并不是维也纳学派。至少在维也纳学派之前,孔德就已经以实证主义的理论形态和科学的社会学确定了科学化的方向。孔德一方面沿着世界观的方向把哲学科学化。他以实证范畴为标准,把知识、科学限定在经验现象领域,获得了各个现象领域的知识综合。实证哲学就是“实证综合”。换言之,“实证哲学”与“实证科学”是同等的东西。哲学的科学化在孔德这里,是一种哲学与科学的同一化。另一方面,孔德又使科学化沿着横向的方向进行,企图把自然科学以外的文化领域科学化。孔德的社会学即此表现。他仿照物理学的方法,把社会学分为社会静力学和社会动力学,以科学的实证方法运用于社会研究,得到了所谓的科学社会学。孔德在以下两方面的意义上为维也纳学派开辟了道路:一方面他确立了科学化的方向;另一方面他又遗留了两方面的问题,为维也纳学派的进一步发展留下了空间。首先,哲学的科学化不够。在哲学内容方面对形而上学清洗不够,像上帝一类无法实证的词语仍然存在;就哲学的存在和地位而言,虽然哲学与科学同是实证知识,化向了科学一类,但哲学仍与科学处于并列地位,不像后来维也纳学派所做的那样,把哲学实际化掉了。其次,科学化的基础不牢,根据不足。科学化的基础有两个方面:一是科学最高价值地位的论证与辩护;二是科学本身的规定,包括科学本质的规定、科学命题与科学方法的确定以及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等等。这两方面孔德都做了一定的工作,但也都留下了不足。就前者看,孔德对科学地位主要作了历史的和类比的论证,所谓人类智力像人的成长一样,经历了神学、形而上学和实证科学三阶段的学说就是这样的论证。就后者看,孔德抓住了自然科学的基本特征——实证,但实证本身在孔德这里却含义模糊,具有“实在”、“有用”、“确定”、“精确”、“相对”等多种含义,这就使科学本身不那么确定,因而难以按照严格的标准将其它对象或领域同化。
维也纳学派在解决孔德遗留的两个基本问题方面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甚至可以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在科学化的进程方面,维也纳学派几乎将哲学化掉,化为科学的一个方面,一种活动。在文化的其它领域,它也全力渗透、同化,结果也蔚然可观。在科学化的基础问题上,维也纳学派特别是波普给科学的价值以本体论的地位,使它成为与世界一、二并列的世界三;同时,它也确定了科学的规范方法与划界标准,回答了什么是科学的问题,为科学化的发展确定了前提,提供了直接运作的基础。
三、维也纳学派在科学化方面的推进
1.哲学的科学化
1929年由纽拉特执笔、卡尔纳普和汉恩作为编者署名的《科学的世界观——维也纳学派》宣言发表。它意味着维也纳学派的问世。“宣言中所强调的三个论点是:把形而上学当作无意义的东西加以排除;不存在作为基础的或作为普遍科学而与经验科学相并列或凌驾于经验科学之上的哲学;逻辑和数学的真命题具有重言式的性质。”[2]宣言的执笔者纽拉特径直把“统一科学”作为自己的“政纲”,并试图给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寻求一个共同的基础。([2],p.142)这些都意味着维也纳学派从诞生起就把自己的目标确立为创造一个科学的世界观,或者说科学化了的世界现。世界观的科学化意味着科学价值的最高体现。
维也纳学派对哲学的科学化首先表现在以科学的标准对哲学内容进行清洗,把不符合科学标准的内容清洗出去,从而在哲学的内容上实现科学化。他们把自然科学中的经验证实方法引伸为证实原则。凡是符合这一原则的命题是有意义的命题;反之,就是无意义的命题。一切有认识意义的命题,或者是不依赖于经验的分析命题,或者是求助于经验证实的综合命题。凡不在这一范围的命题都无意义,因而都应当拒斥。卡尔纳普认为,传统哲学所讲的“本原”、“本质”、“理念”、“绝对”、“自在之物”等都是一些不能进行逻辑分析和经验证实的概念,由这些概念组成的哲学命题必然是无意义的,属于无意义的形而上学,应当摒弃。“拒斥形而上学”,程度不同地成为维也纳学派的共同心声。
哲学的科学化其次表现在哲学的性质上。维也纳学派认为,任何陈述只要有所断言,就必定具有经验性质,就属于经验科学。这样,给哲学留下的就不是陈述、知识体系或理论体系,哲学的所辖范围大大缩小。由此决定,哲学的功能也发生变化:哲学不研究命题的真理性,而只研究命题的真正意义。命题的真理性关涉经验,由科学回答;哲学只澄清命题的意义,通过逻辑分析看命题是否有意义。哲学的任务是对语言的逻辑分析活动。艾耶尔还对此进行了进一步的分析。他认为科学的对象是特殊的事物,科学一般使用的是对象语言;哲学是以科学的命题为对象,使用的是元语言。“哲学命题从性质上说不是事实的命题,而是语言的命题”。[3]这种元语言必然使哲学涉及到意义和证实问题,涉及到对命题意义的分析。这样,哲学就是分析命题意义的活动,“哲学研究本质上是分析”,([3], p.65)哲学的对象只能是语言。至此,哲学的世界观性质基本丧失,成为一种语言分析学。科学将曾经是哲学的功能特性据为已有。
维也纳学派对哲学的科学化还表现在哲学的地位方面。哲学曾经是高踞于科学之上的“科学之科学”。在科学化的进程中,随着科学价值的上升,到孔德这里,科学与哲学已处于平起平坐的地位。到维也纳学派这里,哲学已成为为科学服务的授义活动,如石里克所说:“哲学就是那种确定或发现命题意义的活动”,[4]哲学已沦为科学的仆人。哲学甚至没有自己的独立地位,只是科学的一种附属活动。它几乎被科学“化”掉了。用维也纳学派在自己宣言中的话说:“不存在作为基础的或作为普遍科学而与经验科学相并列或凌驾于经验科学之上的哲学”。([2], p.14)
2.数学的科学化
维也纳学派的科学化进军也深入到数学领域。这一进军不仅在数学领域高扬了科学主义的旗帜,而且还产生了数理逻辑、符号语言等颇具现代文化意味的学科。
数学科学化的典型表现是罗素和怀特海合著的《数学原理》。罗素被维也纳学派认为是自己所创造的“科学世界观的主要代表人物” (其它两位是爱因斯坦和维特根斯坦)。罗素在提升科学价值、奠定逻辑实证主义基础的同时,特别着力于数学的科学化。数学科学化目标的出现,是以非欧几何的出现为背景的。由于非欧几何的诞生,欧氏几何不再是唯一可靠的真理,数学失去了它的基础可靠性和唯一绝对性,于是人们重新开始对数学基础进行理性再建和逻辑重构,即进行科学化的处理。在这一努力中人们发现,数学的逻辑相容性可以归结为实数理论的逻辑相容性,后者又可以归结为集合论的逻辑相容性。只要集合论是绝对可靠的支撑点,则整个数学大厦就有了绝对可靠的基础。但是,19世纪末集合论中相继出现的布拉里、福蒂最大序数悖论、康托最大基数悖论表明,数学的基础部分仍是险象环生,数学的科学化面临严重的挑战。在这种背景下,1900至1910年,罗素写作《数学原理》,试图找出一条新的出路。
罗素分两步将数学科学化。首先,他按照康德的两分法,把命题分为分析命题和综合命题,并断定分析命题是同义反复的逻辑命题,因而是绝对可靠的。它们的集合可以成为数学的稳固基础。对科学的分析性理解再次成为数学科学化的前提和基础。其次,他又和康德的做法相反,力图“说明整个纯粹数学是从纯乎是逻辑的前提推出来的,并且只使用以逻辑术语说明的概念”。[5]这样,数学大厦的理性再建似乎完成,数学经过逻辑的梳妆打扮再次科学化,成为真理的化身。
但是,这一科学化的进军最后并未奏起凯歌。因为对分析命题与综合命题截然两分的观点,或者说对科学的分析性与综合性的两分式理解很难站得住。即使这一观点能够成立,把数学归结为逻辑的作法也有不能令人信服之处。因此,虽然在罗素的努力下数学领域为维也纳学派所称颂的科学性大大增强了,科学在升值中显示了新魅力,在莱布尼茨、布尔、弗雷格之后;一个完全的命题演算和谓词演算的公理系统也脱颖而出,但就数学科学化的原有目标来看,罗素仍然宿愿来偿。
3.语言的科学化
语言的科学化进程与哲学的科学化密切相关。维也纳学派在拒斥形而上学的同时进一步分析了形而上学产生的原因。他们认为形而上学是误用语言的结果。造成这类现象的基本原因在于,日常语言是含糊不清的,容易引起含混和歧义。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需要对语言进行科学化处理。
对语言的科学化处理沿着两个方向进行:一是分析的方向;二是经验的方向。分析的方向是人工语言的方向。这一方向与数学领域的科学化处理是同一项工作的两个方面。弗雷格与罗素的符号逻辑属这一方向的工作。罗素和怀特海的《数学原理》被认为是人工语言的典范之作。
从经验的方向对语言进行科学化处理的可以维也纳学派中著名的代表人物卡尔纳普为例。卡尔纳普设想了两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按照个人经验选择最基本的语言词汇,注重描述直接给予的经验或现象。卡尔纳普认为这些经验无需证明,因而可以作为科学中其它一切陈述的基础陈述。[6]但是,卡尔纳普后来发现,这种科学化处理存在一定的问题。例如,科学中有些词汇并不指称直接经验,像倾向性概念、理论性概念即是这种情形。同时,个人的直接经验缺乏公共性,无法与他人交流。于是,卡尔纳普提出了第二套方案。这套方案是按公共经验选择最基本的词汇。它把物理量值的词汇作为最基本的词汇,通过它定义一切其它词汇;或者把其它科学中的语言、概念都译成物理语言,由此解决语言的公共性问题。这一方案实际是把物理学语言作为统一的科学语言。语言的科学化即语言的物理学化。这套方案虽然在语言的公共性上大大前进了一步,如卡尔纳普所说:“具有主体间的可交流性”,且“原则上都能被所有使用这种语言的人观察到”,[7]但由于它存在着牵强附会的语言转换与翻译问题,因而在科学化的方向上不久便却步不前。
语言领域的科学化虽然不能进行到底,但它在发展过程中也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如指号学、语义学、语用学等,这些从语言文化的角度看,仍然是很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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