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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恩科学革命观的新进展(1)-科技哲学
来源:  作者:李醒民  点击:次  时间:2002-02-0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三、科学共同体即是“言语共同体”
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及后来的一些文章中,也经常运用科学共同体这一概念。直观地看,科学共同体由一些学有专长的实际工作者所组成。他们由他们所受教育和训练中的共同因素结合在一起,他们自认为也被人认为专门探索一些共同的目标,也包括培养自己的接班人。这种共同体具有这样—些特点:内部交流比较充分,专业方面的看法也比较一致。同一共同体的成员很大程度上吸收同样的文献,引出类似的教训。不同的共同体总是注意不同的问题,所以超出集团范围进行交流就很困难,常常引起误会,勉强进行还会造成严重分歧。
如前所述,库恩认为范式在实际上和逻辑上都很接近科学共同体,要把范式这个词弄清楚,首先必须认识科学共同体的独立存在。现在,范式已被词典取代,科学共同体也就顺理成章地在某种程度上等价于言语共同体或语言共同体(speech community or language community)了。事实上,库恩所列举的科学共同体的以上表现和特点,都或多或少与语言相关,甚或其本质之处就在于语言的接受、学习、交流和创造。库恩近年对科学共同体即言语共同体的思想又作了进一步的阐明和发展。
在库恩看来,拥有共同的词典是科学共同体的本质特征和显明标识。也就是说,接受这 一词典,就是这一个科学共同体的成员;接受另一个结构不同的词典,就成为另一科学共同体的成员;抛弃了旧词典,就意味着旧科学共同体的解体;创造出新词典,即意指新科学共同体的形成。用库恩本人的话来说,世界和共同体二者随它们相互作用的词典的变化一起变 化。
由于词和世界不可避免地混合在一起,因此科学共同体的成员都是同时认识世界和获得 词汇的。诚如库恩所说,人们要是能够得到一张词汇表或一部词典,也就得到了一种最适合 于描述世界的高度完善的工具。更具体地说,如果可以多少借助隐喻,人们得到的只是—部 分类学,其中有一些必须描述的事物、活动和状态的名称,还有一些有利于识别和描述它们 的特征的名称。而且,如果仔细加以识别,对于把名称固定于它们所命名的事物以获得词汇 的过程,还必须把两种不同的名称联系起来:一种是关于事物的名称,另—种是描述事物最 突出特征的名称。在这个学习过程还没有达到一定程度之前,描述就不能开始。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人们学到的东西又远远超过了仅仅对描述有用的语言,他们同时还学到了很多关于 这种语官也适用的世界的知识。
自然类术语能够通过直接显示而认识。为了挑选它们,为了辨认把它们聚集在一起的特征,需要使用专门的仪器(检流计)或特殊的计算(普朗克的能元)。在获得这些术语和对应的特征时,需要比纯粹显示更多的东西。也就是说,既需要显示该术语指称对象的存在,还需要显示指称对象似乎存在但实际并不存在的实验,如磁铁吸引铁屑,但不吸引纸屑。除了显示,还可以用先前熟悉的术语描述。比如要学习牛顿词典中的“力”术语,就是要显示受力和不受力约束的运动的例子,为此通常需要使用先前的词汇表。早先词典受力的例子是抛体运动,不受力约束的运动是下落的石子、旋转的飞轮或陀螺。在牛顿词典中,这些都是受力运动的例子。不受力运动的例子是不能直接演示的,必须用先前合适的词典来描述。不受力的运动是匀速直线运动。宣布匀速直线运动不受力,就是陈述牛顿第一运动定律。力的概念是量的概念及质的概念,它的量的方面通过弹簧秤的显示引入。然而,它的使用要求助其他两个定律:胡克定律和牛顿第三定律。从术语“力”到术语“质量”和“重量”联系在一起,质量与重量指称之间的差异与用杆秤量度的量与用弹簧秤量度的量密切相关,这种差别本身又求助于引力定律。在这里,世界的知识和描述世界的术语的知识不可分割地混合在一起,因此学习词典的过程也就是认识世界的过程。
同一科学共同体具有相同的词典和语言,因而交流当然是顺利的。不同科学共同体由于词典和语言的差异,不用说会给交流带来困难,但依然还是可以交流的。其原因在于:第一,不同的词典是部分可翻译的;第二,即使是不可翻译的术语,通过学习和诠释,也是可理解的。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一种人类语言的说者似乎总是能够找到桥头堡,由此而进入另一种语言,这样的桥头堡对于获得第二种词典是必不可少的。在一种词典的某些分类范畴能被另一种词典的某些分类范畴覆盖的情况下,就存在着这样的桥头堡。它是获得第二种词典的前提,需要的只是成员资格的覆盖而不是等价。只要在足够的地方找到覆盖,就找到了学习过程的起点。
诚如库恩详细论证的,学习者能够形成和检验关于特定或情境的假设,对于第二种词典的获得来说是必不可少的。被新词典汇集起来的—些对象或情境也被旧词典汇集着,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仅仅是词典的条目的指称方面的条件,它们的成功根本不需要提供任何强制。意义的建立需要第二个学习过程,学习者必须找到各种场合共同具有的特征,尤其是必须选择产生相同分类、相同词典结构、在自然类的术语中具有同一同异关系的特征。学习特征就是学习新的辨别方式,人类共同具有的生物学遗产使得人们很自然地假定,任何正常人所具有的辨别力也能够被其他任何人习得。特征的普遍学习的可能性似乎保证了桥头堡的存在,由此能够获得不同结构的词典。词典的获得只需要仔细审查在一个人自己的词典中所命名的对象或情境以及分辨特征的能力。共同具有的实际或潜在的特征是构成桥头堡存在的基础。
库恩的新观点告诉我们,要获得新知识总是要付出改变描述语言的代价。在人们用词汇所获得的信念中,有许多是人们可以找到充分理由加以改变的。于是科学发展最终不仅依赖于人们关于世界轮换地说了些什么,还依赖于人们轮换地用什么词去说。这种必要的词汇变革正是科学革命的实质,也是不可翻译性的根源。库恩认为,创造新术语或新概念的奇妙工具是隐喻、模型和类比,这三个密切相关的东西是新概念的催生婆和助产士,在以前库恩认为它们是范式的具体表现形式。正是隐喻、模型和类比,把世界加以分割,用语词建立起某种同异模式或同异关系,从而构成与语言结构相对应的一种可能的世界结构。
库恩借用维特根斯坦的“生活形式”(form of life)的概念把上述的词典或语言的接受(或拒斥)、学习、交流、创造等科学共同体的日常活动视为科学共同体的生活形式或实践科学的方式。库恩认为,一个科学家必须接受他所属共同体的大量现有的知识主张(knowledge-claims),这是由共同体的实践、生活形式也即一个长久存在的部族(tribe)所构成的。科学是一种社会实践,不是单人游戏,而是共同体的生活形式。在被不同结构的词典区分的共同体之间,评价知识主张常常是不可能的。但是,此时有适用的桥头堡,足以充分容许关于生活形式或实践科学方式的判断,这种生活形式也是其他共同体的词典所容许的。如果那种生活形式相对于人们有价值的东西而言是优越的(例如它解决了某些先前未曾解决的技术问题),那么人们便会迁居到其他共同体,获得它的词典,进而采取它的生活形式,并抛弃他们原先的词典。至少在隐喻的意义上,这就是许多科学进步发生的方式。

在结束本文时,顺便涉及一下库恩的与科学革命有关的哲学思想。库恩早就反对别人给他贴上非理性主义利相对主义的标签。他在“对批评的答复”一文中明确表示,就理论选择而言,说逻辑和观察的力量原则上不能使人信服,这既没有放弃逻辑和观察,也没有说不存在更好的选择标准。就选择来说,说训练有素的科学家就像法庭的最高裁判,这既没有为暴民准则辩护,也没有说科学家就完全可以决定选择哪种理论。而且,选择科学理论的理想标准(如精确性、广泛性、简明性、富有成果等)包含着理性因素的内容,尽管人们在理解和运用它们时也有诸多分歧。库恩争辩说,按照相对主义的本质含义,他并不是一个相对主义者。他是主张科学进化犹如生物进化,是单向的、不可逆的,科学发展正如科学家通常所做的那样是向前研究的。但是,库恩的确认为,后继的理论之所以比先前的理论要好,是因为它是一种更好的解题工具,而不是更符合自然界的真理。不过,他也强调指出,真理的内在推理用途是不成问题的,而且传统的对“真理”的理解并非毫无可取之处,并非最不能解释科学进步。
库恩近年的论著表明,他的基本哲学立场依然故我,只不过是从语言学和语言哲学的角度进行了更为深入的说明。他表示,一个词典不能恰当地标以真或假,词典无所谓真假,它的结构分类是一个社会的或语言学的事实。不能说词典是混乱的,尽管它的使用偶尔会导致混乱。一个词典对于达到一个能够指定的社会目标来说是更好或更坏的工具,在词典之间选择——或确切地说词典的演化方向——必然取决于这些目标。词典是工具,该工具由在促进目的的实现中它们有效性的大小来判断,在它们之间的选择是相对于好处的。库恩承认他关于词典的立场是工具主义的和相对主义的。但他强调词典方面的相对主义并没有引起关于真理的相对主义。因为在一个共同体的词典中是真值的东西,在另—个词典中则是不可说的。科学并没有发现独立于词典的真理。不能因为17世纪在实验上获得了真空而斥责亚里士多德“不可能有虚空”的陈述是荒谬的,并不能因为爱因斯坦同时性的相对性概念而嘲笑牛顿的同时性的绝对性概念。就此而言,库恩的态度倒是历史主义的态度。
库恩的哲学思想似乎也很难贴上唯心论或康德主义的标签。库恩认为不仅两个词典所对应的两个世界是真实的,而且他们在每一个标准的意义上也是客观的和外在的。它们之中任一个指明的自然类术语能够通过直接证明(ostension)而学习,起初通过直接指出它们在世界中的指称,继而通过在共同具有的词汇表的前提下描述它们指称在其中出现的情境。用较早的或较晚的词典描述的世界都是有根据的。理论能够在词典包含的自然类周围发展,从这些理论得到的陈述的真值能够通过观察和实验赋予。在不一致的情况下,要求解释总是合情合理的,尽管包括在这些活动中的个别共同体成员在主观上——譬如在他的爱好和兴趣方面——可以不同,但这些差异很少影响真值赋值,从未越过给出不一致理由的责任。虽然库恩也表明,要组成世界的经验需要心智范畴,没有心智范畴便没有经验;但是,即便认为这种立场是康德主义的,它与康德主义也有两点不同。第一,库恩所指的范畴不是个人的范畴,它们对所有个人也不是共同的。确切地讲,它们的所在地是历史地处于共同体中的。其成员共同具有一种词典结构的群体是从他们的双亲或老师那里获得范畴的,转而又把这种词典或许以改变了的形式传给他们的后人。第二,库恩所谓的改变指的是这些范畴能够变化——即使不是全部也是在相当显著的程度上,而且可以因群而异,对一个群体而言,可随时间的流逝而变化。

参 考 文 献
T. S. 库恩:科学知识作为历史产品,北京:《自然辩证法通讯》,1988年第5期。T. S. 库恩:科学革命是什么? 北京:《自然科学哲学问题》,1989年第2期和第3期。T. S. Kuhn, Possible Worlds in History of Science, Nobel Symposium, 1986, Type-script. Thomas S. Kuhn, The Presence of Past Science, The Shearman, Mamerial Lectures, 1987. Lecture I: Regaining the Past; Lecture II: Portraying the Past; Lecture III: Embodying the Past.
载于库恩的论文集《必要的张力》,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1版。
载于拉卡托斯等编:《批判与知识的增长》,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年第1版。
载于库恩的论文集《必要的张力》。
Lexion本意有二:(1)词典、字典,尤指希腊语、希伯莱语、拉丁语及阿拉伯语词典;(2)某一作家或学科的特殊词汇。vocabulary本意是:(1)通常按词义排列并注有释义的词典、词汇表;(2)某种语言、某人、某行业、某知识领域所使用的语汇、用词范围。
载于拉卡托斯等编:《批判与知识的增长》。
T. S. Kuhn, Commensurability, Comparability, Communicability, 1983,Type-scrip.
Thomas S. Kuhn, The Presence of Past Science, The Shearman, Mamerial Lectures, 1987. Lecture I: Regaining the Past; Lecture II: Portraying the Past; Lecture III: Embodying the P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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