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耶阿本德的呐喊不无道理。因为马赫的生命是“一种普遍的、非私人的、超私人的生命”,尽管他本人早已作古;因为马赫的思想是“生活的真正珍珠”,它“能够被唤起和结果实”,尽管它现在已不存在于波普尔的“世界尸(马赫的大脑)而仅存在于“世界3”。
诚如亚里士多德所言,以自身为对象的思想是万古不没的。这就是我们今天读马赫的书还能产生意义共鸣和获得启迪的原因。
“回到马赫去!”并不是要回到马赫去的激进经验论去。因为经验论和理性论的古老对立,实在论与观念论的传统相背,正在新的探索中逐渐渗透、消融,并失去其绝对僵硬的意义。
“回到马赫去!”也不是要回到马赫的要素一元论去。尽管要素说中的“天人合一”真谛仍待人们去发掘、去认识,但诚如马赫所说,它毕竟只适应于当时的“知识总和”,它并“不自命为万古不灭的哲学”,并“随时准备”“让位于更好的见解”。
那么,“回到马赫去!”究竟要回到哪里去呢?
这就是要象马赫那样,把认识提高到科学实践的高度来研究,把科学的新鲜气息注入认识论。当年的“一分为二”和“合二而一”的“哲学广播操”对此根本无济于事,现今沿用的几对陈旧的、干巴巴的概念的排列组合,对此也是无能为力。认识论研究的勃兴只能寄希望于科学的认知理论。
这就要象马赫那样,把科学与哲学密切结合,让科学哲学真正成为科学家的哲学。这样一来,哲学才能汲取科学的营养,成为与科学实践密切相关的智慧的哲学;科学才能焕发出哲学精神,成为超越功利和超越知识本体的智慧的科学。
这就要继续弘扬马赫统一科学的思想,使科学文化人文化,人文文化科学化,从而消除二者之间现存的藩篱和鸿沟。
这就要认真发掘马赫的自然主义和生态伦理的思想遗产,使人类学会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存智慧,最终达到“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
这就要大力发扬马赫及其哲学的自由、启蒙、怀疑、批判、历史、实践、兼融、宽容、谦逊、进取的精神气质,克服盲从和轻信,警惕教条和僵化。我们这个世界受教条之害、蒙盲从之难实在太多了。
这就要批判地继承和光大马赫的科学主义、和平主义、人道主义。这三者已经成为现时代的主旋律,马赫的思想遗产无疑可以成为谱写这个主旋律的一串美妙音符。
“回到马赫去!”就是要开掘和拓展马赫的上述思想遗产,要深思和领会马赫的下述有现实意义的遗训:
“今天,当我们看到社会动荡,看到人们像一个机关的登记员按照他的状态和一周的事件改变他在同一问题上的观点时,当我们注视这样产生的深刻的心理苦恼时,我们应该知道,这是我们哲学的不完备和转变特征的自然而必然的结局。有资格的世界观从来也不是作为赠品得到的,我们必须通过艰苦的劳作获得它。只有准予在理性和经验起作用的领域内自由地倾向于理性和经验,对人类的幸福来说,我们才能缓慢地、逐渐地、但却是有把握地趋近统一的世界观的理想,只有这种世界观才能与健全精神的经济和谐共存。”
回顾历史,马赫的思想确曾“杂花纷陈醉流莺”;展望未来,马赫的遗产也能“出水芙蓉晚更明”。在新的世纪之交,我们有理由这样确信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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