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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的《颜色论》及其文化背景(1)-科技哲学
来源:  作者:方在庆  点击:次  时间:2002-02-02 00:00于哲学网发表

   歌德看到了工匠传统的重要性。无论如何,他把包括工匠在内的技工引入高层社会的做法是引人注目的。他是18世纪早期倡导政府改革的知名人士之一.他帮助在德意志逐步建立一个能同时承认并协调工匠的熟练劳动的官僚政体。在巴伐利亚和普鲁士就有一些工匠就被选入科学院,甚至被封爵位。约瑟夫·冯·弗劳恩霍芬(Joseph von Fraunhofen)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位消色差透镜的完美制造者,尽管出生在一个非常贫穷的家庭,并且从未接受正规教育,由于他的努力,他还是获得了马克西米连国王的资助,最后被封为爵士。这与同时期英法两国的科学院重视等级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歌德通过向染料工人及制革工等与颜色直接打交道的工匠展开其颜色理论的捷径,强调牛顿理论的黑暗面,就可以在大众心目中表明牛顿是如何“错的”,他的颜色理论的“共和国”就建成了。

  歌德为了让更多的人加入支持他的事业的行列,他需要使自己的方法论合法化。有两个概念对于歌德来说十分重要,即所谓的自然(Natur)及人工性Kunstlichkeit)。他声称英国人的理论是人工的(Kunstlich)。这就是说,它们不是来自自然的规律,而是来自人类心智的规律。在他的《颜色论》的整个批判部分,歌德不断地表明他研究自然及其现象的方法论是如何基于自然及其规律与秩序的,而不是象牛顿情形那样,基于诸如公理或假说的人工构造,缺乏天才。歌德声称天才是自然赋予个人的用来解释光的规律并把它应用到艺术和文化中的能力。人工性却正好与此相反,它基于人类对自然的理解,扭造一个规律,并用之代替自然规律。牛顿并不是以一种自然秩序,而是以一种人工的秩序来得到他的实验结果的。

  歌德不光是怀疑牛顿所主张的公理有助于揭示自然的说法,他还认为牛顿的人工性实际上阻碍了人们去观察自然,因为它产生了一个假自然。牛顿的整个学说都是基于一种人工的案例,即判决实验。牛顿所有的对颜色现象的解释都是从光的折射理论的观点出发的,而不是从自然界本身得到的。牛顿(派)在把自己锁在黑暗的小屋子时,也就把自己与大自然隔绝开了。简而言之,牛顿对自然的研究不是基于自然,因而它等于对自然的暴政。它的统治是不合法的,需要一场革命取而代之。

  他声称自己已发现了自然现象的秩序,并且保持了对其现象的真实描述。歌德用原型现象(Urphanomene)来代替牛顿的假说。按照他的说法,原型现象止于个人的感知极限,它是大自然的基本构件,大自然的研究者不应试图对之理论化和超出其界限。尽管歌德相信人们从未在自然中看到原型现象,但他却认为它从未超出经验范围。因为它来自观察并受到观察检验。虽然对于他来说,知识是由个人主观经验得到的,但他仍然寻找客观知识,以便把大自然从黑暗的房间和微小的三棱镜中解脱出来。

  这样一来,对歌德来说最为重要的就是如何从主观经验转变为对自然的客观知识。他在写于1792—93年间的论文《作为客观与主观之间的调解者的实验》(Der Versuch als Vermittler von Objekt and Subjekt)讨论了这种转变。他相信,眼睛的主观经验(Erfahrungen)与研究者的判断力(Urteilkraft)的结合就产生了关于自然的“客观真理”。天才的研究者(当然,歌德认为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不可能是唯一的)通过实验,产生出受到感觉检验的现象,再以一种逻辑顺序安排这些现象。现象是按照它们与其它现象的关系而不是由研究者的主观感觉来排列的。那些希望复制和理解由天才研究者通过一系列实验所发现的自然规律的人,可以按照天才的做法去做而无需成为天才。这样一来,歌德就把他发现自然规律的能力授予了特权。他认为他这样做是合法的,因为他的方法论是基于自然的,而且他还能向所有的人展示他的规律,这里也不存在任何秘密的内部的学圈问题。他在论文的结尾这样写道:“我希望用这篇论文能满意地回答朋友们有关我研究光学的真实目的的提问。我的目的是:收集该领域里的所有经验,建立我自己的实验,并且通过一种容易复制,并且与大多数迄今为止的学说那种超出视界(Gesichtskreisen)的做法不同,以最大的多样性来进行这些实验。”[9]

  我们知道,牛顿主张消色差透镜在理论上不可能的。歌德反驳了这一点。他高度强调了眼睛作为一个消色差的器官在颜色感觉中的作用。他还研究了生理学颜色、特定的色盲形式以及它们对颜色感觉的影响。他通过强调眼睛的主观经验来攻击牛顿的光学。

  值得指出的是,歌德的所谓天才的判断力还能防止研究者把主观经验变成唯我论,判断力使感觉知识变成客观的。这在歌德看来,是一种属于天才也只有天才才具有的特征。

4

  众所周知,牛顿光学论文的第三个实验是用来证明命题Ⅱ的,即太阳光是由具有不同折射率的光线组成的。牛顿把他的小屋窗户盖严,在窗户扇上开一个小孔,以便让太阳光进入其黑暗的房间,在光的入口处放上三棱镜,使光可以折射到对面墙上,这样产生出的光谱是彩色的。折射率最小的呈红色,折射率最大的呈深紫色,一系列中间色如黄、绿和兰都属于具有各该中间程度的折射率的射线,颜色与折射率之间的类比是非常精确的。

  歌德不同意牛顿对白光通过三棱镜后产生颜色的解释。他坚持认为,光是当黑-白边界原型出现时才产生的,所以当歌德把一个白长方形色卡插在一个较大的黑长方形色卡之中,当他从放在白长方形边上的棱镜的下角观察时,他发现各种颜色以平行的方式产生。在白长方形色卡的上面产生了红和黄两种颜色,而在下面产生了兰色和紫色(见图1)。在牛顿折射理论所预测的产生绿色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大带白色。当增加棱镜与色卡之间的距离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棱镜离色卡越远,兰带和黄带变得越宽,中间的白带变得越短。当继续增加棱镜与色卡之间的距离,直到卡上方的黄带与下方的兰带混在一起时,在原来白色的地方产生出了绿色(见图2)。这样一来,牛顿的光谱就被歌德通过颜色游戏重新复制出来,它只不过是歌德颜色游戏中的其中一种类型。另外,牛顿主张不同的光具有不同的折射率。绿光只以一个特定的角度折射,它是同质的。歌德通过颜色卡游戏反驳了这种主张。他用实验表明,绿色不是同质的,它是兰和黄的混合。

  歌德的这些颜色游戏远比牛顿的光学实验更能为当时大众所接受。时至今日,在西方仍有许多人按照歌德的颜色游戏的方法重复其实验,证明确实比牛顿的棱镜实验易为读者弄懂,有兴趣者可参阅有关文献[10] 。因而,歌德相信他推翻了牛顿的光谱所享有的特权地位。

  本文不想对歌德与牛顿的哲学思想做出评价。在这方面,国内外已有不少精彩的论文(请参见[11],[12],[13])。事实上,两者关注的不是同样一回事,关于光的本质,迄今为止的科学史研究证明歌德是错的。歌德的自然观与艺术观是等同的。对于他来说,艺术和科学是来自一源泉。如果我们不了解他在自然研究方面的贡献,那么很难真正理解他在文学领域里的突出成就。然而事实证明,用艺术观来处理自然现象,很容易陷入既定的窠臼之中。正如歌德所反对的德国的牛顿派的做法那样,人们一旦有了一个既定的观念,就不会轻而易举地放弃。面对责难可以置反对而不顾,这在科学史上是屡见不鲜的事。诚如歌德所说的,“世界历史必须不时加以改写,这在我们今天已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这样一种必要性的产生,不是因为后来发现了许多事件,而是因为有了一些新的观点,因为一个前进着的时代里的成员被引导到这样的立足点,从这里对过去用新的方法去观察去判断,在科学中同样如此。”在这里,我认为,我们必须正视历史上被淘汰的理论和假说对人类心智发展的促进作用。作为本文的结尾,我想起歌德临终时所说的一句话:“Mehr Licht!(更多的光!)。效仿奥地利作家伯恩哈德所做的那样,改动一个字:希望那种简单地做出褒贬的做法再也不(mehr nicht)出现。

 
参考文献

[1] Amrine, F. etc. (eds.), Goethe and the Science: An Reappraisal, BSPS. Vol. 97, 1987; 195-218, 341-140, 373-388. Fink, K. Goethe's History of Science, Cambridge/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1; Schoene, A. Goethes Farbentheologie, Munich; C.H. Beck,1987.
[2] Supper, D.L. Goethe contra Newton: Polemics and the Project for a New Science of Colo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7. 147-174.
[3] Koerner, L. Goethe's Botany Lesson of a Femine Science, Isis, Sept. 1993, 470-95.
[4] Goethe, J. W. v. Die Schriften zur Naturwissenschaften: Leopoldina Ausgabe, Weimar: Hermann Boehlaus, 1947ff. vol. 4, 5-315.
[5] Eckermann, J. P. Conversations of Goethe, trans. John Oxenford, London: George Bell & Sons, 1883, 84.
[6] Goethe, J. W. v. Goethes Werke: Herausgegeben im Auftrage der Grossherzogin Sophie von Sachsen: Weimarer Ausgabe, Part IV, vol.9, 264.
[7] 同[4], Part I, vol.4, 5-6.
[8] 同[4], Part VIII, 361.
[9] 同[4], Part VIII, 314-315.
[10] Watson, G. etc. (eds.), Text in Content: Contributions to Ethnomethodology, London: Sage, 1992, 52-78.
[11] 关洪. 牛顿,歌德和黑格尔--关于颜色理论的争论,自然辩证法通讯,1984. 4. 6-13.
[12] 杨建邺、刘友文. 歌德《颜色论》初探, 华中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2. 4. 151-158.
[13] Jackson, M. W. The Politics of Goethe's Views on Nature, in Natur and Nature in the Enlightenment, vol.2, Sept. 1992.143-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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