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特瓦尔德也是一个平凡的人。他在学校并不是标准的“好”学生,他功成名就之后,依然象普通人一样地工作和生活,他有自己多方面的爱好,热衷于钻研音乐和演奏乐曲,喜欢画风景画,他在53岁时毅然辞去莱比锡大学的教授职务,回到乡间宅第从事他感兴趣的事情。不用说,他像凡人一样也有错误和失足之处。斯特瓦尔德丰富的思想和切实的行动,正是在伟大与平凡的两极张力中进发,体现出这样的张力也造就了奥斯特瓦尔德这样一个名副其实的人一一伟大的凡人,平凡的伟人。
里加和多帕特:未来的创造者
奥斯特瓦尔德于1853年9月2日出生在拉脱维亚的里加,这是一个濒临波罗的海的城市,当时属俄国管辖。这个约有千年历史的古城实际上与德国都市毫无二致,其建筑样式和典章制度均与德国的吕贝克市相仿。无论是上流社会、中产阶级,还是下层贫民都讲德语,其风俗习惯和精神生活都根植于德国文化。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的初版(1781)就是由里加书店出版的。
奥斯特瓦尔德的双亲是德国移民的后裔。很自然,奥斯特瓦尔德本人无论在理智上还是在感情上,都认为自己是德国人。因此,他后来在求学时期极力反对沙皇俄国推行的泛斯拉夫运动,对强迫用俄语授课十分反感,并由衷地厌恶那些变节的德国人。这就是他所谓的“德国魂”。
奥斯特瓦尔德的家境十分贫寒。其父是一贫如洗的手艺人,长期在俄罗斯流浪,后定居里加,靠制桶谋生。其母是同样贫穷的面包师傅的女JL。婚后,他们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用积攒下的钱买了一座简陋的小屋。年幼的奥斯特瓦尔德感到十分心满意足,毕竟有一个温暖的,安适的家了!为了节约开支,母亲经常把父亲工棚里的锯末收集起来烧饭。经过几年的惨淡经营,他们买了新居,扩大了营业规模,家境有了改善,但仍谈不上殷实富有。
奥斯特瓦尔德的父亲身量魁梧,力大气粗、性格暴躁,一有空闲便外出打猎。不过,他倒也心灵手巧、喜欢画画。母亲身材纤瘦,天资较高,干起活来干净利落。她除给制桶铺的工匠和学徒(6~12人)做饭外,还要给自己家做饭,料理家务和照管孩子的重担也压在她的肩上。她一有余暇就读书看报,在有限的时间里调剂一下精神生活。母亲热心艺术,爱看戏剧。父亲只要经济允许,总是给她在市立剧院预定定期座位。奥斯特瓦尔德上有哥哥,下有弟弟,没有姐妹。他的哥哥和弟弟长得像父亲一样高大,爱做粗野,热闹的游戏,常常和父亲一起狩猎,奥斯特瓦尔德对此毫无兴趣。他的身材、秉性和趣味都与母亲相似,喜欢一个人安静地作自己的事。母亲的言传身教,不仅对他的思想成长有很大的影响,而且也给他注入了艺术家的素质。不过,他爱好绘画的天性以及制造器物的手艺,恐怕主要得益于他的父亲。尤其是,多年的流浪经历使父亲既备尝艰辛,又见多识广。他定下了一条神圣不可侵犯的家规:宁可做出最大的牺牲,也要为孩子出人头地提供一切机会。也许是这条不成文的家规,庇护奥斯特瓦尔德在青少年时期充分发展了未来创造者的个性和才能。
奥斯特瓦尔德自幼喜爱动物,他早就有意识地反对父亲和兄弟的狩猎癖好,对他们在饭桌上大谈狩猎话题感到腻烦。每当父亲让他送猎物给亲友时,他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后来,从通俗科学书籍接受的爱动物的教育更增强了他的反对情绪。
10岁时,父亲决定把他送入一所新型的实科中学。这所学校学制为五年。头一年,奥斯特瓦尔德还是一个顺从的好学生,后来由于阅读了形形色色的书刊,在他的眼前敞开了全新的世界,他开始自觉或不自觉地选择自己的成长道路。
少年周刊-《园亭》是他最早的精神食粮。19世纪60年代,德国的自然科学和近代工业蓬勃发展、日渐兴盛,《园亭》的编辑以此为内容组织稿件。这不仅增强了奥斯特瓦尔德的爱国心,也坚定了他献身科学的志向。博物学老师妙趣横生的讲课也唤起了他内心潜在的对自然科学的爱好,他一度曾热衷于采集植物标本,捕捉蝴蝶和甲虫。
11岁时,他偶尔看到一本关于制作焰火的书。书中提到的焰火成分除惯用名和学名外,还写着化学式。他问老师那些化学式的意义,老师只是简单地回答说,到五年级就会学的。就这样,奥斯特瓦尔德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自己摸索。他把母亲省下来的零用钱到药房买了硝石、硫黄、锑等。父亲对他的举动很是支持。母亲把厨房的研钵、筛子、器皿借给他用,父亲在地下室为他专门腾出一间小屋作试验(尽管在木匠铺作焰火有发生火灾的危险)。没有钱买制浓硝酸的曲颈瓶、玻璃管等,他设法到建筑工地干零活挣钱,也作贴花画出售筹措铜币。他按照书上所画的图进行操作,试验,终于制成了焰火。看着点燃的焰火五彩缤纷,奥斯特瓦尔德真是喜出望外。焰火点燃了他童年的热情,打开了他心灵的窗户,照亮了他通向来来的道路。在成功之肘,他感到有一种近于痛苦的深奥的幸福。这种幸福,恐怕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体会到。奥斯特瓦尔德晚年发明的幸福公式,也许与此不无关系。
不久,他又迷上了照相。当时照相技术还很落后,是湿胶棉底片的时代。奥斯特瓦尔德手头什么器材也没有,一切都得亲自动手制造。他用父亲装雪茄烟的空匣子制作相机暗箱,用母亲的观剧镜制作镜头,用涂有药胶的硬纸片作显影纸,拆下窗格上的玻璃作底片。作胶棉用的浓硝酸和乙醚在里加买不到,他就用其他易到手的化学药品制取。在其他人看来,这简直是毫无希望的举动,然而奥斯特瓦尔德却洗出了照片,他当时比制成焰火时还要乐不可支。这两次经历对他的一生是决定性的。他从中增长的见识和才干是从老师那里无论如何也学不到的。不久,他又读了一位农业化学家所著的《化学的学校》,这本教育杰作在他看来比他得到的什么东西都有价值。他尽情地品味书中的有趣实验,尽可能地动手去做。而奥斯特瓦尔德当时还没有上过化学课哩!
学校的宗教课以大课的形式讲授,由当地的牧师主讲。奥斯特瓦尔德的祖辈信奉基督教,他父亲由于忙得不可开交,轻易不去教堂,母亲开始还常来常往,后来手头事情一多,也不大外出了。奥斯特瓦尔德本人幼时还尽力信仰宗教,可是这种信仰并未一直继续下去。他自己后来也记不清究竟是怎么中断的。似乎是有次他觉得自己犯了罪过,忐忑不安地进入教堂的深处,拜倒在上帝的脚下,虔诚地祈祷赎罪。谁知上帝还是默默无言,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从此他对上帝不再无条件地信赖了。另外,对于把上帝的血肉作为食物的教义,他也本能地感到毛骨悚然。
奥斯特瓦尔德的兴趣十分广泛。他曾一度埋头于绘画,这对他晚年研究颜色学很有帮助。他对音乐的兴趣是因参加教堂圣诞音乐会和观看歌剧《魔笛》激起的,这对他的内在发展很有意义。他常帮助母亲到租书摊借书,从而读了不少小说。读文学书籍使他摆脱了学校和家庭的狭小环境,知道了大干世界究竟是怎么一个样子。
这样多方而的兴趣,分散了他的时间和精力,当然难以满足学校的要求。一年级他还是优等生。二年级成绩极为不好,必须重读半年。三年级由于迷恋化学游戏和实验,不得不重读整整一年。四年级又多读了半年。五年级虽未重读,这与其说是学习用功了,还不如说是学校放松了管理。不过,他的数学总是得高分。从三年级起开设的物理课,他成绩也特别好,尤其是物理老师演示的凸透镜实验和彩色旋转盘实验,给他留下了强烈的印象。糟糕的是,他喜爱的化学居然不及格过。就这样,五年制的中学,他却不得不读七年。
在临近毕业考试时,奥斯特瓦尔德经过短期突击复习,对数学、自然科学、德语和文学比较放心。拉丁语、英语和法语自信也可以勉强通过,担心的是历史和俄语。为此,他找来各种世界史教科书,边熟读边比较,背下书牛所有的史实,总算对付过去了。失败的是俄语。本来在考俄语前,同伴们教给了他蒙混过关的“诀窃”,但他却自命不凡,结果就落第了。要知道,在俄国统治下的拉脱维亚领地,俄语是作官入仕的必要条件。学校虽然给他发了毕业证书,但并不是无条件的,他必须补习半年俄语,才能升入大学。他只好耐下性子,又熬了半年。
在这半年内,奥斯特瓦尔德还兼作家庭教师,教几个准备人中学的孩子。这是他从事教育工作的最初尝试,他体会到一种非同寻常的满足感。家庭教师使他得到一笔从未有过的收人。他给终年辛劳的母亲买了一台缝纫机,乐得母亲合不拢嘴。奥斯特瓦尔德晚年回想起母亲当时高兴的样子,还暗暗地流过热泪呢。
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进里加工学院深造,将来成为工程师。奥斯特瓦尔德也感到他完全有条件成为——名优秀的技术人员。但是,他认为在无边的知识海洋里自由探究更有魅力。他渴望做一位纯粹化学家,尽管这意味着收入可能不会宽裕。奥斯特瓦尔德需要的是感兴趣的工作和丰富的精神生活,对于豪华的住宅、漂亮的衣服和美味佳肴,他从来懒得去追求。父亲尊重儿子的选择,就这样,18岁半的奥斯特瓦尔德于1872年1月进入多帕特(Dorpat)大学学习。知识天国的大门向这位年轻人敞开了:这里有他梦寐以求的化学实验室和浩如烟海的化学文献。
大学的学制是三年,共六个学期。在头三学期,他没有规规矩矩地去听课,而把时间花在其他事情上。他是里加大学生联谊会的负责人,要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他十分迷恋音乐,和一些朋友组成了弦乐四重奏乐队,他拉的是中提琴。他在联谊会会址发现了海顿的83个弦乐四重奏的完整曲谱,就精心研究,反复进行练习。他也演奏莫扎特和贝多芬的室内乐。他在风景画方面也大有长进,并常与同窗好友到乡间漫游。就这样,一年半的时间舒舒服服地过去了,父亲为他的课程学习深感焦虑。突然,年轻人的个性和健全的道德力量起作用了,他良心发现了!
奥斯特瓦尔德凭着极强的记忆力和自学能力,不久就补上了“刷掉”的课程。他在施密特(Karl Schmidt)教授的指导下学习化学,在厄廷根(A.von Oettingen)教授的指导下攻读物理,进步相当快。他找到一本斯涅尔(Karl Snell)的很有兴味的教科书,自学数学。他的数学知识大部分来自这本书,这本详细涉及到认识论和方法论问题的书,也最早激发了他对哲学问题的思索。奥斯特瓦尔德履行了向父亲许下的诺言,在第四学期通过了候补学位的1/3考试。第二个1/3考试是在第六学期末通过的。他为自己的成功而振奋,又一鼓作气,在一个月内就通过了最后的1/3考试。就这样,奥斯特瓦尔德在1875年1月获准大学毕业。他后来戏称:他在一年半的休耕地上获得了大丰收。
多帕特和里加:步入科学家的行列
完整的候补学位考试还要求提交一篇使原先的研究成果具体化的短论文。奥斯特瓦尔德恰当地选择了他的课题,即“论水在化学上的质量作用”,这是施密特教授的研究方向。该课题处理的是,氯化铋的浓酸化溶液随着水的不断加入,其水解作用逐渐增大。这篇论文的摘要发表在《实验化学杂志》120卷(1975)上,它是奥斯特瓦尔德众多论著中的头一篇。它预示着这位20出头的青年人正在步入科学家的行列。
大学毕业后;他做了物理学教授厄廷根的助手。作为一位年轻的化学研究者,他的主要成就在于化学亲和力的研究,此外还有普通化学和无机化学。奥斯特瓦尔德对亲和力的研究表明,物理性质的定量值如体积度、折射率等,可能与伴随化学变化的量的改变有关,从而它提供了关于化学反应组分的相对亲和力的信息。他通过实验和研究认识到,物理学方法在解决化学问题时具有独特的优点。这在化学热力学中尤为重要,因为用化学方法分析反应的组分时,由于同时发生的对于平衡的偏离,几乎总是无法实行;另一方面,物理方法不会引起系统的化学变化。
在取得候补学位后不到两年,即1876年底,奥斯特瓦尔德提交了硕士论文《关于亲和力的体积化学研究》。他在论文中确定了稀溶液的碱酸中和反应时的体积变化,由体积度计算化学作用(亲和力),反应前和反应后的体积度是用比重瓶测量出的。他发现自己用体积度方法求得的酸的亲和力顺序与其他人用热化学方法所确定的“活动性”顺序极为一致。在答辩会上,施密特顺便问他:“假如您要写一本化学教科书——上天不容——您将如何开始?”这是一个有益的暗示,就像告诫儿童不要干蠢事一样。奥斯特瓦尔德当时感到惊奇,不过他事后真的考虑如何写那本书了。
有了硕士学位,他就可以在大学作无公薪讲师了,这也是通向博士学位的必经之路。他开设了物理化学课,每周两小时,同时为自己准备撰写的《普通化学教程》收集资料。但是,更多的时间则用于体积化学的研究,这是他拟议中的博士论文的内容。
1878年底,即在授予硕士学位后仅仅一年,奥斯特瓦尔德又获得了博士学位,时年25岁。在题为《体积化学和光化学研究》的博士论文中,他扩大了以往的,研究范围,确定了大量的酸碱反应和其他复分解反应的折射率。他由此得到了化学反应速率的值,并用体积度方法证实了他所得之值。他扩展了关于化学亲和力的研究,使作为温度函数的均相反应与多相反应的分析得以实现。他用这种方法能够把特定的数值与“亲和力”术语联系在一起,在以往的长时期内,亲和力在化学文献中是以定性的、且常常是以任意的方式被提到。
1879年底,奥斯特瓦尔德受聘到多帕特实科中学教数学和科学,他接受了聘请,因为他仍能在大学作化学教授施密特的助手,继续他的物理化学研究。他觉得,教14岁到18岁的青少年对他来说是特别宝贵的,这会使他知道怎样才能把书写得更清楚些。
这个时候,年轻化学家在物理化学中的重要地位已得到公认。剑桥大学的米尔(M.M.P.Muir)在1879年发表的评论文章“化学亲和力”中这样写道:“近年来对最终解决化学亲和力问题所作的最重要的贡献,包含在古德贝格(C.M.Guldberg)与瓦格(P.Waage)的两篇论文(1869和1879)和威廉•奥斯特瓦尔德的三篇论文中(1877和1878)。”米尔在十分详细地介绍了这些论文的概要后得出结论: “……他们所得到的结果对每一个化学家来说必然是显而易见的。……奥斯特瓦尔德给化学提供了解决某些最困难问题的新方法,而古德贝格与瓦格在把数学推理用于化学科学的事实中带了路。”在获得这些成果的过程中,充分显示了奥斯特瓦尔德也是一位技艺高超、操作娴熟的实验家;他会吹玻璃,会木工和金工技术,善于为预定的目标设计和制造仪器,并灵活地装配和使用它们达到所需要的结果。
奥斯特瓦尔德在多帕特的10年间(1872—1881),有两件事值得一提。其一可称为“否定”事件,即他在1879年曾申请去德国作访问学者,结果被另一个同事争去了。奥斯特瓦尔德后来说,假如他以访问学者的资格去德国,他肯定会呆在占统治地位的、兴旺发达的有机化学界,他的兴趣也会毫无例外地转向有机化学。没有出国倒也是一件幸事,这使他能够在物理化学这个未绘出海图的汪洋大海里操纵自己的航船,驶向彼岸的新大陆。
第二个事件是“肯定”事件。在多帕特的整个时期,他一直在弦乐四重奏乐团中拉大提琴,常常出入大学讲师古斯塔夫•赖黑尔(Gustav Reyher)家。赖黑尔也爱好音乐,家里成了一群音乐爱好者的俱乐部。奥斯特瓦尔德有时也改写肖邦的小夜曲,用钢琴伴奏,或练习用巴松管伴奏。在这里,他遇见的赖黑尔的蛭女海莲内•冯•赖黑尔(Helen von Reyher),两人一见钟情。另外,奥斯特瓦尔德也十分注意研究配合旋律、和声学、音乐理论和艺术的其他分支。他的老师和朋友厄廷根常常开设声调技巧讲座,厄廷根请奥斯特瓦尔德也讲一讲,他欣然应允了。听众大多是女士,海莲内姑娘也在其中,这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的相互了解。1879年4月底他们订了婚,次年春天结婚,尽管他们当时还不得不住在单间的学生宿舍内。与海莲内的相识和结合,是他一生中的最大幸运。在以后52年的共同生活中,她以永恒的爱情无微不至地关照他,把家庭料理得井井有条(他们有三子二女)。
1881年,里加工学院的化学教授职位空缺,奥斯特瓦尔德接受了院方的邀请。他的老师施密特向工学院的院长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推荐信,充分肯定了奥斯特瓦尔德的才干和成就。就这样,他在28岁就当上了正教授。
翌年年初,奥斯特瓦尔德赴里加就任。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实验室和学生,有更广阔、更美好的前程,他也充分地把握了这一有利时机。里加时期(1882~1887),是他精力充沛、节奏紧张的研究时期。还是在1879年,他就提出,像硫化锌和氧化钙这样的化合物被不同的酸溶解的速率可以用来作为酸的相对亲和力的量度。到里加后,他沿着这个方向,开始了题为《化学动力学研究》的一系列工作。他抛开了在多帕特的静止的或平衡的方法,而把注意力放在反应速度的测量上。这组论文的第一篇针对乙酰铵的酸催化的皂化作用和酯的水解作用研究了反应速度。在这一研究中,他用很简单的方法设计了一种十分有效的恒温器,这一世界著名的恒温器立即为许多实验室所普遍采用。接着,他进行了蔗糖在各种酸存在时的转化率的实验,估计出酸的亲和力的值。他相信,各种方法得到的大致相同的亲和力数值表明,大自然肯定在这里隐藏着一个伟大的真理。在这些研究中,奥斯特瓦尔德也大大发展了接触作用或催化概念。莱比锡时期他在催化研究上的大丰收,其种子早在里加就播下了。
里加工学院的化学实验室设在酒窖里,条件很差。奥斯特瓦尔德劝说校方建立新的实验室,校方也看到他的巨大才能和日益增加的学生数目,同意了他的要求。由于里加的各种实验室都是旧式的,奥斯特瓦尔德明智地决定在1882—1883冬季假期到德国的化学教学和研究中心作一番考察。无论从事业发展还是个人经历上讲,这一行动都是意义重大的。在莱比锡,德国著名化学家、《实验化学杂志》主编柯尔贝(Hermann Kolbe,1818~1884)设宴招待
了他,并表示希望他能在以后的某个时候到莱比锡工作。
奥斯特瓦尔德在他的《自传》中说,他永远记着1884年6月的某一天。这天,发生了三件使他难以忘怀的事:他牙疼得厉害;他的妻子生了一个宝贝女儿,他看到了名不见经传的瑞典年轻人阿累尼乌斯(Svante Arrhenius,1859~1927)的博士论文《关于电解的伽伐尼电导率的研究》。像许多化学家 一样,奥斯特瓦尔德的第一个印象是,阿累尼乌斯的电解质导电的概念纯粹是胡说八道。进一步的研究使他深信,阿累尼乌斯创造出一种简单的测量酸和碱的中和力的方法。早在多帕特,他就注意到德国化学家柯耳劳希(F. W. Kohlrauch)测量的几种电导率与他所测量的亲和力的平行关系。尽管他在看到阿累尼乌斯的论文之前曾就这一事实的解释作了初步的工作,但当时并不理解这种平行关系的意义。现在,阿累尼乌斯的新概念提供了解释这种平行关系的钥匙。他发挥了自己的实验天才,对早先作为样品的33种有机酸进行了测量。他发现相应的电导率的确十分近似地与原先确定的亲和力系数成正比,用阿累尼乌斯方法所确定的电离度是同一酸的亲和力性质的量度。正是他的热情奔放和宽宏大度的性格,促使他在同年8月到乌普萨拉拜访比自己小六岁的年轻人。这次访问是他们毕生友谊和合作的开端,他们规划了一系列重大研究项目。返回里加,他继续从事电化学研究,接连发表了四篇论文。由于奥斯特瓦尔德的影响,阿累尼乌斯获取了五年时间的出国访问学者资格。
1886年,奥斯特瓦尔德看到范霍夫(J.H.van’t Hoff,1852~1911)的小册子《化学动力学研究》(1884)。他惊奇地发现,这位荷兰有机化学家在化学热力学方面比他走得更远。由于他这时已牢牢地抓住了电离概念所具有的深刻意义,他把它用于亲和力、化学平衡、质量作用以及更一般的化学热力学问题,取得了许多成果。从此,范霍夫成为物理化学的第三个巨头。在创立物理化学的过程中,奥斯特瓦尔德的阐释、表达和写作能力帮了他的大忙,阿累尼乌斯和范霍夫的工作也是经他之手才广为人知的。他还把美国物理学家吉布斯的论著译成德文,成为德国学生必不可少的读本,甚至在耶鲁大学出版吉布斯的著作之前,英国和美国的学生还不得不读德译本呢。
在里加工学院,奥斯特瓦尔德被证明是一位卓越的教师和出色的研究者。而且,他在这里还开创了两项使他闻名于世的事业:其一是出版《普通化学教程》,其二是筹办《物理化学杂志》。其实,早在1880年,他就开始着手撰写《普通化学教程》了;该书第一卷处理的是化学计量学问题,于1883年出版。第二卷论述了热化学,电化学,光化学和化学亲和力,于1886年底出版。书名中的“普通”一词并不表明该书是普及读物,而是意味着作者涉及的领域十分广泛。这本书花费了作者多年持续的劳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创立了普通化学和物理化学,起到了知识源泉的作用,它鼓舞了数百名年轻人在几年之内聚集到奥斯特瓦尔德的旗帜之下。这—惊人的工作也是他被应聘到莱比锡作物理化学教授的重要因素。
《普通化学教程》的成功使出版商乐于考虑出版一种有关物理化学的新杂志。奥斯特瓦尔德也明智地认识到,一种专门杂志对于新学科的进一步发展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当他征询朋友们的意见时,每一个人都觉得绝对无希望。范霍夫虽然同意联合编辑,但实际没有参与具体工作,担子落在奥斯特瓦尔德一个人身上。创刊号终于在1887年2月出版了。该杂志发表了许多最新研究成果,奥斯特瓦尔德还亲自动手写了大量书评和科学论文的批判性的摘要。这一杂志成为莱比锡物理化学学派的喉舌,成为把各国物理化学家联系起来的纽带。
奥斯特瓦尔德的生涯又出现了新的转机。1887年,他赢得了德国莱比锡大学物理化学教授的职位。奥斯特瓦尔德的梦想实现了,他现在是德国名牌大学的正教授了。他也渴望离开里加,因为即将到来的“俄国化”阴影使德国血统的人感到处境艰难。另外,他的学生大都想谋求牧人较高的职业,没有几个人爱好纯粹的科学研究。
莱比锡:学术生涯的黄金时代
1887年9月,奥斯特瓦尔德携家离开里加,到莱比锡大学就任。新的教授职位并非是安乐窝,他面临着两个问题:其一是他的实验室名叫第二化学实验室,而不是物理化学实验室;其二是,该实验室相当破旧、简陋,它原来是专门用于农业和畜牧化学的,不适于进行物理化学前沿的精密实验,而现在除在此要组织物理化学教学和研究外,还要为化学初学者和药剂师提供实习训练的场所。第一个问题倒没有什么了不起,因为奥斯特瓦尔德没有虚荣心,他与第一实验室主任相处得十分融洽。针对第二个困难,他果断地任命了三个助手:能斯特(W.Nernst)负责物理化学,瓦格内尔(Julius Wagner)负责训练初学者,贝克曼(Ernst Beckmann)负责训练药剂师。他们在奥斯特瓦尔德的指导下,工作干得相当漂亮,他们三人后来也出了名,升迁到高级职位。
奥斯特瓦尔德在冬季学期讲授无机化学,在夏季学期讲授物理化学。在里加积累起来的丰富经验,使他很快就组织起了物理化学实验课。位于莱比锡兄弟街34号的老实验室在几年之内就成为世界物理化学的研究中心,成为各国有进取心的研究生的麦加。为了应付众多的来访者,在走廊和地下室临时摆设了一些长凳。来自美、英等国的求学青年蜂拥而至。但是,德国学生反而占少数,这与德国有机化学的兴盛有关。德国有机化学界的某些著名人物另眼看待“离子家”,不认为奥斯特瓦尔德是化学家,因为他从未发现新物质。奥斯特瓦尔德开玩笑说:从这种观点看,他的确是够“消极的”,因为他把许多有记载的物质逐一加以破坏和分析。
直到1898年莱比锡大学新的物理化学研究所办公大楼落成之前,奥斯特瓦尔德和他的助手、学生一直呆在兄弟街34号。他每天都要围着实验台跑来跑去。他的心扉始终是敞开的。据范霍夫回忆,只要他了解或发现某种新东西,他就立即具有把它转达给其他人的欲望。难怪奥斯特瓦尔德的学生和助手对老师十分信任和尊重,他们在1903年为他举行了获得博士学位25周年纪念会,并把集体签名的46卷《物理化学杂志》奉献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