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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李约瑟的科学史观(1)-科技哲学
来源:  作者:叶侨健  点击:次  时间:2002-01-31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三、科学史东西方比较的三个问题
在李约瑟看来,科学史不仅是连结科学与人文的桥梁,而且也应当成为沟通东西方文化的桥梁。SCC正是这样一座雄伟的桥梁。它充满着东西方比较的色彩,通过比较令人信服地说明了“近代科学实际上包含了旧世界所有民族的成就,”,“不同文明的古老的科学细流正象江河一样奔向现代科学的汪洋大海。”(〔7〕,p.195)具体来说,李约瑟的功绩在于提出并初步回答了以下三个问题:第一,古代中国人对科学技术的发展到底有多少贡献?第二,近代科学为什么没有在中国产生?第三,现代科学革命中的“有机自然观”是否根植于中国?整部SCC正是围绕着这三个问题而层层展开的。
回答第一个问题是李约瑟写作SCC的主要动机,在“本书的计划”中李约瑟强调说:“我们试图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在历史上各个世纪中,中国人对纯科学和应用科学究竟作出了什么贡献。”(〔2〕,p.41)提出这个问题基于这样的现实:一方面以往西方人写的科学史,受“欧洲中心论”的影响而很少提及东方人的贡献;另一方面中国人受儒家正统的影响,看重社会伦理,轻视自然科学,因此,不但没有写自己的科学史,而且在正史中也很少记载科学发现的事实。值得一提的是,萨顿虽然承认“光明从东方来。”(〔6〕,p.116)但其所指的却并非远东。而冯友兰对中国的了解虽然透彻,可还是断言“中国没有科学”。(参见〔7〕,p.266)李约瑟竟然不受其影响,也可算是一个奇迹。
李约瑟的最大功绩在于,从大量被儒家学者视为“异端”或“杂著”的文献中;甚至于从人们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民谣、诗歌、绘画、雕像等)发现并收集了大量有价值的资料。它们足以表明中国人在许多方面都“走在那些创造出著名的‘希腊奇迹’的传奇式人物的前面……并在公元三世纪到十二世纪之间保持了一个西方所望尘莫及的科学知识水平。”(〔2〕,p.1)英国记者坦普尔(Robert Temple)利用李约瑟收集到的资料,并在其指导下写成通俗读物《中国——发现与发明的摇蓝》。其中列举出中国古代科技的“100个世界第一”,让世人能在SCC尚未完成时便得以先睹为快地领略其中的点点滴滴。其实“100”只不过是一个有份量而引人注目的数字,作者的结论是:“在现代世界赖以存在的重大发明创造中有一半来自中国。”(参见〔1〕,p.503)这一点连中国人本身也感到惊讶。
第二个问题的提出以第一个问题的解答为逻辑前提。即“为什么直到中世纪中国还比欧洲先进,后来却会让欧洲人执了先鞭呢?”(〔7〕,p.7)李约瑟认为这是“比较科学史的领域中最诱人的一个问题”。也是“文化与文明史中一个最大的问题”。(〔7〕,p.56,p.36)正因为如此,李约瑟在他所有涉及SCC的演讲、报告和著述中不厌其烦地一再发问,而且又常常不急于作答。因为这个问题广泛涉及地理、水文、经济、政治、学术和习俗等众多的相关因素。要理出一个头绪决非易事,恐怕第七卷(结论)的出版也未必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所以被称之为“李约瑟难题”(Needham puzzl)
或许李约瑟的真正功绩不在于给出一个最终的答案,恰恰在于提出了这个问题。半个世纪以来,它一直吸引着人们不断加入讨论的行列。尽管问题的表述及本身的合理性引起了一些疑议。(参见〔11〕,p.35~p.44)但即使是批评者也还承认:“李氏难题实际上已成为中国科学史这门学科的一面号召性的旗帜”,它“日益成为联系多学科学者进行中西科学史比较研究的纽带和桥梁”,并“成为促进东西方两大文化体系之间真正了解与沟通的一个文化生长点”。(参见〔11〕,p.35p.43)笔者认为,李约瑟的前两个问题是不可分割的,它们构成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一面横扫“欧洲中心论”;另一面直砍“中体西用说”。其结果不仅使西方人,而且使中国人都大开眼界,进一步认识了对方,也反省了自己。这一功绩是不可磨灭的。
第三个问题与前两个问题都有关系。李约瑟认为,东方古代科学的繁荣与西方近代科学的腾飞,同两地自然哲学的传统差异有关。具体来说,中国的“有机论”与欧洲的“原子论”在科学发展过程中分别扮演过重要的角色,也各有其发展与传播的过程。问题是这些古老的传统与现代科学的关系如何?李约瑟有如下的概说:“中国的这种有机自然主义最初以‘通体相关的思维’体系为基础,公元前三世纪已经由道家作出了光辉的论述,又在十二世纪的理学家那里得以系统化。早期‘近代’自然科学根据一个机械的宇宙假设取得胜利是可能的——也许这对它们还是不可缺少的。但是知识的增长要求采纳一种其自然主义性质并不亚于原子唯物主义而却更为有机的哲学的时代即将来临。这就是达尔文、弗雷泽、巴斯德、弗洛德、斯佩晕、普朗克和爱因斯坦的时代。当它到来时,人们发现一长串的哲学思想家已经为之准备好了道路——从怀特海上溯到恩格斯和黑格尔,又从黑格尔到莱布尼兹——那时的灵感也许就完全不是欧洲的了。也许最现代的、‘欧洲的’自然科学理论基础应该归功于庄周、周敦颐和朱熹等人的,要比世人至今认识的更多。”(〔4〕,p.538)
李约瑟首次为我们勾划出一条有机自然主义东西接轨而连续发展的线索。其中包含着一个重要的猜测:“莱布尼兹在哲学史上起了一个桥梁建筑师的作用”,(〔4〕,p.529)应该承认李约瑟的猜测是有根据、有道理的,只不过有机自然主义由东到西的传播未必是一条“单通道”。然而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李约瑟的这种“寻根意识”在倡导现代观念的科学家中引起了不小的共鸣。他们纷纷把目光转向东方以寻求新的灵感和启迪。在国内有人把它称之为“李约瑟现象”。(〔12〕,p.49)
最后,必须指出的是,上面三个问题的提出和解答都与李约瑟的科学史观密切相连。首先,李约瑟坚信古代科学的发展必然在文化整体中留下痕迹,一种伟大的古老文明中不可能没有科学。问题是怎样把它们挖掘出来?其次,李约瑟坚信近代科学的兴衰必然有其相应的社会、文化背景。不深入探讨这一背景就不能理解科学发展本身。问题在于怎样从中理出一个头绪?再次,李约瑟坚信现代科学的革命有其古老的思想渊源。任何伟大的自然哲学传统都不会轻易地丧失其生命力。问题是怎样从眼花liáo@①乱的丛林中寻得其根,从而发扬光大?李约瑟以其卓越的研究,为我们树立了光辉的样板。


          参考文献
[1] 王国忠:《李约瑟与中国》,上海科普出版社,1992年。
[2] 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科学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
[3] 庄锡昌、顾晓鸣、顾云深编译:《多维视野中的文化理论》,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
[4] 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二卷》,科学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
[5] 萨顿:《科学的历史研究》,刘兵等译,科学出版社,1990年。
[6] 萨顿:《科学的生命》,刘jùn@②jùn@②译,商务印书馆,1987年。
[7] 潘吉星主编:《李约瑟文集》,辽宁科技出版社,1986年。
[8] 李国豪、张孟闻、曹天钦主编:《中国科技史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
[9] 斯诺:《两种文化》,纪树立译,三联书店,1994年。
[10] 张孟闻编:《李约瑟博士及其〈中国科学技术史〉》,华东师大出版社,1989年。
[11] 张秉伦、徐飞:“李约瑟难题的逻辑矛盾及科学价值”,载《自然辩证法通讯》1993年第6期。
[12] 林德宏:“李约瑟的道路”,载《哲学研究》199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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