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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欧美技术哲学研究回顾及未来趋向分析(1)-科技哲学
来源:  作者:郭冲辰 樊春华 陈凡  点击:次  时间:2002-01-27 00:00于哲学网发表

 

从20世纪70年代起至90年代末,欧美技术哲学研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F.拉普(Friedrich Rapp)、C.米切姆(Carl Mitcham)、T.杜尔宾(T.Durbin)、F.费雷(Frederick Ferre)、C.皮特(Joseph C.Pitt)、D.伊戴(Don Ihde)、H.林克(Hans Lenk)等一批技术哲学家的倡导和带领下,技术哲学的研究工作日益深入到各个学科领域。自1975年美洲成立哲学与技术学会(简称SPT)20余年来,欧美技术哲学研究出现一些新的特征,技术哲学在21世纪的发展趋向也初露端倪。这里,我们谨就25年来欧美技术哲学的有关研究概况、存在的问题及未来的研究趋势做一粗浅探讨。
      一、1975-2000年欧美技术哲学研究概况

    早在20世纪60年代欧洲大陆就成立了现象学与存在哲学学会(Society for Phenomenology and Existential Philosophy,1962年;简称SPEP),此后不久女权主义者成立了女性哲学学会(Society for Women in Philosophy,简称SWP),几乎同时,哲学与技术学会的雏型也已形成。1975年SPT在北美正式成立,前任副主席费雷认为,这是美国从事技术哲学研究的确切起点[1]。皮特认为SPT的成立,“在很大程度上对技术哲学领域做出了贡献,使技术哲学的研究工作与以往大不相同”,“它为这个领域的学者们提供了一个合法的讲坛”[2]。SPT几乎每年都发起两次国际会议,出版有关系列丛书,其论文是从大量的稿件中筛选出来的。SPT还创办了一个新的电子学期刊(Technē),这使得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学者会聚一堂,促进了彼此间的交流,加强了学术研究,并明确了此领域的研究核心及方向。因此皮特认为,“这些都是(SPT)好的方面”,“通过各种各样的尝试,使技术哲学的工作得以质的提高”。[3]

    米切姆在回顾技术哲学的发展概况时,对技术哲学的工程主义和人文主义之争进行了评论。他在《技术思考》(1994年)中对此做了详细的讨论[4],并在《超技术哲学评述》(1995年)中再一次做了分析。他指出,工程技术哲学(EPT)以技术思想和活动作为全人类思想和活动的范式,并试图以技术术语来阐释所有的非技术的思想和活动;人文主义技术哲学(HPT)则相反,认为技术思想和活动只是人类思想和活动的一个方面和层面,应该寻求把技术限定在一个更宽泛的框架之内[5]。

    的确,在一百多年前,当工程师试图对他们自身的工作进行哲学思考并赋予工程技术工作以普遍意义的时候,技术哲学作为一种自我意识活动开始出现。一些工程技术哲学专家,诸如卡普(E.Kapp)、莫泽(S.Moser)、邦奇(M.Bunge)、佩特罗斯基(H.Petroski),不但从普遍意义上对其自身的工作进行思考,把技术看作是不同于科学的存在,从而在认识论、形而上学、伦理上的和政治上对技术进行分析,而且,他们还成功地反击了由刘易斯·芒福斯、马丁·海德格尔、雅克·埃吕尔等哲学家提出的人文主义技术批判。因此,米切姆承认,在工程主义的技术哲学精神鼓舞下,工程的应用哲学,尤其是工程的应用伦理学,呈现出一派繁荣。目前,工程技术哲学的这种繁荣景象,在生物伦理学、环境伦理学、工程伦理学、计算机伦理学等相关领域十分明显[6]。

    费雷是较早的一位研究“技术与价值”的技术哲学家。自1975年即SPT成立时起,费雷便与技术哲学结下了不解之缘,而实际上,早在60年代他就已产生了进入技术哲学领域的动机。后来,在普度大学,他开设了“技术与价值”的课程,研究产生环境危机的根源。他提出两个观点:第一,“技术必定是由人类价值(喜爱、害怕、希望等等)所促进产生的”;第二,“技术依赖于人类的知识”。于是,“在人类与地球之间最为脆弱的临界点上——我发现了基本价值与基本知识之间的实际应用——宗教和科学潜在的知识领域——对环境影响产生了极大的冲击”[7]。

    唐·伊戴在《1975-1995年间的技术哲学》一文中,回顾了技术哲学的进展与变迁。他认为,与欧洲大陆的SPEP及SWP相比,SPT的发展是相对较缓的。SPEP的规模在90年代已扩大了4倍,拥有1400人;这一学派的理论代表人物已完成更替,现在的领导者大都比最初的创始人年轻。类似的变化,也发生在SWP之中,它声称拥有2000人,其中包括持各种观点的女权主义者。而SPT则无法与之同日而语,它不足300名人员,而大部分领导者仍是80年代初的面孔。总之,伊戴认为,SPT虽历经20余年的发展,“却仍然没有与那些资历比他老一些的组织进行接轨”;在研究领域方面,欧洲大陆的SPEP和SWP学派有着更宽泛的研究视野,而SPT所关注的范围则比SPEP和SWP要狭窄得多[8]。

    弗里德里奇·拉普在分析欧洲大陆20年来技术哲学发展时,认为德国的技术哲学的讨论中心,主要集中在整体哲学上。虽然技术哲学仍然属于一个边缘领域,但人们对它的兴趣正日渐浓厚,尤其是高等学校和学术团体是在一个渐进的过程中接受并认可了它。拉普认为,20年来,德国的技术哲学在其本质上并没有发生变化,只是目前它比前20年复杂多了。造成这种多样性的原因,是因为近年来这一领域的许多出版物并非是有关技术哲学的专著,这也正是德国在这一领域呈现的一种技术哲学研究多元化的倾向。与此同时,与之相关的边缘领域——诸如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大多是倾向于实践方向的非理性的、非思辨性的领域——则是开放的。比如,罗普(G.Ropohl)曾运用理论体系方法研究技术,试图在哲学与社会学的鸿沟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为此,他提出了能够引导技术创新的社会——历史进程的理论体系,以期建立一种成熟的并能加以控制的技术创新发展方法[9]。

    也许是由于理性主义传统的影响,技术哲学在法国沿着与德国完全不同的道路发展。在法国没有惟一的标准的解释,有的是一种宽泛的研究方法,从整体上说,一种更为积极的对待技术的态度引导了一种更为乐观的技术哲学。西蒙顿(Simondon)赞成把现代技术与文化相结合。莫斯科维西(Moscovici)则扩展了马克思的观点和思想,认为不是技术体系而是劳动发明,即一种方法论倾向的创造活动,是现代技术的本质。而埃吕尔则仍然持一种悲观的态度,认为是技术变化中所有蕴含在其中的力量,导致了人类的异化和对自然的破坏[10]。

    对于技术哲学在最近的25年中是否取得了进步这一问题,杜尔宾在《技术哲学取得的进步:相对视角的分析》一文中进行了系统地回顾和总结。他认为,“技术哲学的确取得了进步,但它是有限的”[11]。在2000年发表的《世纪末25年的SPT:我们已经做了什么》一文中,他又总结到:“像科学进步一样,也存在着哲学的进步,并且这是建立在其它学科基础之上取得的哲学进步”,但同时,他也承认,“衡量这种学术进步的标准受到了质疑”[12]。

    但不论怎样,有一点是明显的,即欧美技术哲学25年来的发展,无论是在研究方法上还是在研究领域上,各有其不同表现及特点。当然,从不同中也可发现一些共性。比如,在研究方法上,欧美技术哲学呈现出由单一性研究向多元性研究转向的趋势;从研究的领域看,欧美技术哲学大都把视野转向了某些新兴的学科领域,也就是说,技术哲学近来形成的某些特定领域,正在向学术团体讨论的中心集中,这些新领域包括生态学、技术全球化、信息技术、人工智能、多媒体、医疗技术、基因工程等。欧美技术哲学家坚信,“如果启开新视野对这些主题进行考察,就一定会产生特定的有待哲学来回答的哲学问题”[13]。

      二、欧美技术哲学研究中存在的问题

    在分享欧美技术哲学研究成果的同时,我们也不能不发现困扰着欧美技术哲学的一些问题:

      1.技术哲学需要统一标准、统一范式

    从20世纪70年代起至今,技术哲学依然没有形成统一的标准和统一范式。与许多技术哲学家一样,皮特对这一问题有着清醒的认识和强烈的感受。这里统一的标准是指从事学术研究所必需的共同的始点,“比如科学哲学,其统一性可能始于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论》,也可能始于卡尔纳普的《科学的统一》,而就现代跨学科领域中的科学研究而言,以库恩的《科学革命的结构》为统一始点。而对于技术哲学来说则没有这样的始点”,皮特认为,技术哲学尚没有我们一致认为可以或能够必读的东西,“即使有一些可读,但我们却不能同意其提出的基本原则”[14]。

    当然也有为满足这种统一标准的要求而试图做出尝试的,或为弥补这一空缺而去创造某一事物。海德格尔的《技术的追问》一书就被认为如此。但皮特认为这充其量也只能算作是一种时髦、一种崇拜物,而不是一篇重要的哲学文章。他解释说,“拒绝海德格尔作为合法的统一标准的候选人,原因就在于其不可理解的文章。但是拒绝海德格尔作为统一标准并不是拒绝现象学作为一个合法的哲学方法;如果被睿智而善于表达的实践者加以运用的话,它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围绕技术而产生一系列的哲学问题,就像在唐·伊戴的作品中所体现的那样。虽然如此,我仍然为哲学思考中缺乏统一的‘我的’范式而对这些讨论困惑不解”。但皮特也注意到,新近有一些作品在技术哲学领域做了严肃而认真的探讨和尝试,比如“米切姆的早期作品是一个,杜尔宾的手册是另一个。但是不得不向两位作者表示歉意的是,尽管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尽管他们的作品是上乘的,也是有用的,但他们却仍然没能取得作为统一标准的地位”。为此,皮特表达了他对技术哲学研究的忧虑:“如果没有一个令大家意见一致的作品,我们就难以有效地获得一个合法的研究领域”[15]。显然,没有统一范式,技术哲学家们彼此之间就难以避免基本概念理解的错位、基本观点的相左,也难以与其他领域的人共同研究问题、讨论问题。

      2.技术哲学家的“知识完备性(intellectual integrity)问题”

    虽然SPT的研究存在着无可争辩的成功,但它存在的问题也可能会使技术哲学走向衰微。皮特在《论技术哲学的过去与未来》的文章中,表达了这种忧虑。这一忧虑渊源于他的一次学术交流的设想——他曾试图组织SPT与其他学会一起举办一次学术会议,这样可以把SPT和其他学会正在进行的讨论融合在一起。当他向技术史学会的负责人提出此项建议时,对方惊愕地说:“哦,不!那些哲学技术学会的人憎恶技术,而且他们对技术一无所知,我们有什么好谈的呢?”皮特认为,“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关于SPT成员的‘知识完备性问题’。”他发现,在SPT成功的背后,的确存在着技术哲学工作者“知觉的错误”。而事实上,这又并非仅仅是一种知觉的问题,皮特把它称作“知识完备性问题”。他认为,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SPT学者们对技术的一味批判,导致其他领域的学者认为,技术哲学家们仅仅以抱怨技术的态度研究技术,而不是通过开发各种手段,以使我们所拥有的技术知识和对技术的理解与我们对世界是如何彼此联系在一起的看法结合起来,于是,SPT的研究者们便仅仅成了一群技术的抨击者。显然,这一状况对SPT的发展来讲预示着不利和危险,这种研究继续下去的结果,“意味着我们将不再为其他的哲学学会所正式接纳,意味着我们的问题将不再被包含在合法的哲学问题范围之内,我们将不再是哲学共同体的一部分,我们将滑向无足轻重的边缘”[16]。

    同样地,作为技术哲学家,费雷也感受到如同皮特所提到的“知识完备性问题”那样的尴尬与惊慌。因为他在与科学哲学学会联系时,表示希望他们给予技术以充分的重视,但结果是毫无反应。于是,他“认识到自己所热衷于研究的技术,并不被认为具有哲学含义这一事实”[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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