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在当前科学普及的内容方面,还应注意以下两点:
第一,科学普及更多的是引导公众认识、理解、欣赏科学,而不是一味儿地鼓励普通公众涉足科研前沿,去攻克什么科学难题,创造什么重大理论。近代科学革命以降,人类科学事业经过几百年的突飞猛进到今天早已是壁垒森严,高度专业化、职业化了,从事前沿科学探索工作首先要经过长期严格系统的专业训练。盲目地鼓励社会公众进行所谓科研探索往往会背离科学普及的初衷。没有高等数学理论的背景就去解决哥德巴赫猜想难题,仅仅只有初中化学的知识就要论证水变油的过程,这些现象应当说与我们的某些科普宣传不无关系。面对真诚而执着的民间“科学家”们五花八门的 “成就”和“突破”,职业的科学家曾无奈而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自行车骑得再快,能上月球吗?”
第二,科学普及应避免使科学神秘化、崇高化,并负载过多的道德使命。科学普及要废除那种科学高高在上作为社会行为向导的权利,使科学工作非神秘化,让科学走下圣坛,更加接近普通公众。实际上,科学事业本身就是魅力无穷的,可以使人类摆脱愚昧、远离无知,值得人们去探索、去创造、去欣赏。正如当代著名的英国科学社会学家约翰•齐曼教授所指出的:“当所有的花言巧语都被揭露无疑时,真理的内核就在这样的见解中出现了:科学是迷人的事业,能够使从事科学的男男女女全力以赴,能够用它的发现扩大和丰富人类的精神财富。”
4,科普工作与学校正规教育
应当说,就提高全体国民的科学素质而言,主渠道、主阵地无疑在于学校的正规教育,科学普及应是学校正规教育的重要补充和社会延伸。为提高普通国民的科学素质,在学校正规教育领域,如何从应试教育向素质教育转变,如何从分门别类的分科教育到全面整体的综合教育(即从学科到科学)进行转变也一样引起了普遍的关注。在这些方面,科普工作与学校正规教育相互之间显然十分有必要进行合作与借鉴。
不过,学校的正规教育教学与社会化的科学普及两者的区别也是明显的:学校教育带有一定的强制性,有考试、拿文凭的制约,而科普则是非强制性的;学校教育在相对固定的时间范围内针对相对固定的人群,而科学普及则是面对0至99岁各个年龄段的全体社会公民。
由上述不同可以看出,搞好科普工作必须更加重视普及对象的兴趣点和实际需求。科学普及是非强制性的,在科普工作中能否抓住普及对象的兴趣点和实际需要就十分关键;科学普及是面对社会上各个年龄段的人群,积极了解不同人群的心理特点和不同需求就显得非常重要。研究统计表明,对于社会大多数的成年公众来说,他们更关心的是科技成果的实际应用价值及其社会影响后果,而非充满艰深学术术语、并且远离人们现实生活的尖端科技知识。因而科普内容不应只盯着科技最前沿,相对于正规教育而言,科普工作更需要关注普通公众在现实生活中的需求及其心理特点和兴趣点,这样才能不断地提高科普内容的针对性和有效性,进而达到提高公众科学素质的目的。例如,一种新式的电视机问世了,普通公众关心它有哪些新的功能、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更甚于关心该电视机的工作原理发生了什么变化以及技术上有哪些突破。在科普工作中需要更多地尊重并且适应社会公众的这一特点和需求,在此基础上再加以引导和提高,从而更好地达到科学普及的目的。
5,我国科普工作与国外科普工作的国情差异
我国的科普工作与发达国家相比,从国情角度看在以下三个方面存在着较大的差异。在参考借鉴国外经验以及制定我国科普政策措施时必须考虑到这些不同点。
首先,在科学技术发展的整体水平上我国与发达国家存在着相当的差距,客观上造成我国公众对现代科技的了解和需求也必然存在着相应的差距。一个明显的例子是上世纪80年代,我国最畅销的科普书籍是《养鸡500天》,而同一时期美国公众最喜爱的科普图书是卡尔萨根的《宇宙》。我国的普通公众,尤其是广大农村里的公众对科学技术已经给人类带来的巨大恩惠尚未充分感受到,对当代科技运用所产生的负面效应更是无从谈起。因而与发达国家的公众比较而言,现阶段我国公众在对待科学技术的态度上,往往有理解片面、急功近利、追求实用化、盲目乐观等特点。
其次,我国公众受学校正规教育的年限与发达国家公众相比差距较大,公众整体科学素质水平低下,参与科学技术社会管理方面的意识也明显较弱。近年来,国外公众理解科学活动的兴起是与其社会公众普遍较高的科学文化素质分不开的,试想,公众如果对科学家的研究结果或者其影响后果一无所知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要求与科学家进行交流对话、平等争论甚至发问质疑呢?而我国公众相对科学素质较低,对科学家的科研工作及其影响知之较少甚至没有感觉,自然难以达到理解沟通的地步。公众对科学家及其工作也多是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相应地参与科学事业发展的管理、监督等方面的能力和意识也就大打折扣了。这无疑也要求我国的科普工作很大程度上要承担起一种“补课”的任务,补学校正规教育不足的课。
再次,我国科学家在参与科普活动方面与国外发达国家的科学家们相比,来自社会公众方面的压力要小得多,也没有那么直接。国外科研工作者面对公众舆论的巨大压力常常要三思而后行,甚至延缓、停止或者取消科研计划。这一点只要想一想英国克隆羊“多莉”以及转基因农作物在发达国家所引起的震荡就足以使人深刻体会到这一点。而我国科学家面临社会公众这方面的压力则相对要小得多。如何促进我国科学家更多地参与科普活动,更多地面向普通公众,学会并乐意与社会公众和媒体打交道,就必须考虑到我国的这一实际国情情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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