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范·弗拉森虽未将自己的哲学称为后现代科学哲学,但却充满了后现代科学哲学的思想,是一个后现代科学哲学的代表人和推进者。
三、范·弗拉森思想中的悖论及其解决
传统科学哲学探讨最一般本质的总体性、统一性框架,已与当今科学的经验主义特征日益相悖。改造传统的科学哲学,重建适合科学实际的新科学哲学观,准确地理解科学哲学的本质,推进科学知识的增长,已成为当今科学哲学家的根本任务。
但是,对科学哲学的改造涉及了一个难以解决的悖论:一方面,科学哲学以概括性、统一性为特征,没有概括性、统一性就没有科学哲学;另方面,当代科学的发展已经证明,在自然界、在科学理论中,并没有一个囊括一切的统一模式。这种两难正是当代科学哲学出现激烈争论、派别林立的根源。
范·弗拉森对科学哲学的改造同样面临着这样的悖论:一方面,范氏要把基础主义作为错误加以摒弃,另方面,他又想强调可观察性作为其理论的基础;一方面,他想摒弃真理概念,另方面,他又提出了一个理论的“经验适当性”概念来代替;一方面,他主张摒弃形而上学,另方面,他又试图重建一个经验论科学哲学体系。
对于这些悖论,法因通过他的“自然的本体论态度”来解决,把科学实在论与反实在论的争论置之不顾。尽管他的思想具有很大的启发性,但他完全抛弃哲学的做法则是消极的。理查德·胥拉格尔曾批评法因的NOA说:“我并没有发现它(NOA)给科学的说明增添更多的东西”[19]。在此,我不想对法因横加指责,而是充分地肯定:后现代科学哲学的形成是现代西方科学哲学在形式探讨与方法研究上的失败,它意味着科学实在论与反实在论的争论必然要以无结果而告终,并且也意味着一种新的科学哲学观的孕育与萌发。
如何解决范·弗拉森思想中的悖论?如何形成一种适合科学实际的新科学哲学观呢?要建立一种适合于当今变化着的科学实践的科学哲学似乎已不可能。因为,要重建与科学的实际形象相一致的科学哲学,就是要建构一种无统一模式的科学哲学。当前的科学发展状况表明,科学哲学正围绕形形色色的科学实践这个中心,形成了语义学的理论观与语用学的科学说明观、运用观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在这两个方面,范·弗拉森与萨普已经作了很大努力。
笔者认为,在后现代知识状况下,我们可以对以往的科学哲学作出两个方面的改进,并因此来解决范·弗拉森思想中的悖论。
第一,从分类研究出发,建立“多个世界”的科学哲学模式。迄今为止,自然科学已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从目前看,我们至少可以将科学所认识的实在世界分类为决定论的世界、非充分决定论的世界和可能世界三大类。科学的世界是实在世界与可能世界,实在世界的不同类型决定了关于真实世界理论的结构,科学实验和科学推理则构成了可能世界的理论结构。由此,我们可以把理论分成关于决定论的必然现象、关于决定论的或然现象、关于非充分决定论现象和关于可能世界第四类。而理论的真理性不仅是由客观实在世界的内容决定的,而且也是由理论在实践中的应用情况所决定的。于是,我们就可以把真理分类为:关于决定论世界的必然真理、关于决定论世界的或然真理、关于非充分决定论世界的真理、关于可能世界的真理与语用的真理等。以此类推,我们也可对规律作相应的分类,从而上升到对科学哲学的分类研究,建立关于决定论世界的科学哲学、关于非充分决定论世界的科学哲学、关于可能世界的科学哲学、关于科学理论实际运用的科学哲学等模式。
分类研究的直接目的是:(1)对实在世界的分类提供了科学哲学对某些现象进行具体研究的基础,任何造成以往哲学统一模式的弊端,都是从把世界作为一个统一整体出发的。(2)对理论和真理的分类,既是为了解决理论在经受实验检验中证实率较低或以例外现象否认理论真实性的问题,也是为了解决类似范·弗拉森等人提出的可几真理、经验适当性概念的含糊性与不确切性。(3)对科学哲学的分类,则是为了解决统一模式的形而上学科学哲学与具体的科学实践的变化不相适合的矛盾,从而解决以往在归纳与演绎之间的对立。分类研究可以避免以统一模式包摄决定论程度不等的领域的模糊作法,但又不至于产生抛弃科学哲学的消极见解,不致使科学成为记录学而失去寻求客观世界本质、规律的基本特征。
分类研究可以为当今科学在不同领域内的研究起导向作用。从分类研究的优点来看,它所要求达到的是人们对自然界较为满意的认识,而非最优的认识结果。尤其是在当今量子力学的争论中,分类研究把现代决定论科学和量子力学的非充分决定论领域归类为不同的模式中,避免了对立双方无休止的争论。后现代科学以及后现代科学哲学的显著特征乃至整个西方后现代主义的特征,就是以当今知识领域中出现的变动不居的状况来否定以往的一切成就,例如科学哲学中的以量子力学中的非充分决定论现象来否定以往宏观领域的经典力学和相对论的决定论要求。分类研究的科学哲学观将在解决这些问题中起着根本性作用。
第二,从当代知识状况出发,建立辩证的科学认识论。正如前面所述,当代科学哲学的发展是以突破传统认识论为动力的。这种突破表现在认识的基础、真理概念分析与标准、理论的语义观与语用观的关系、科学知识的增长等方面。这种突破性的关键是发现了“不确定性”。由于在认识中“不确定性”因素的介入,传统的认识论框架便面临着一场脱胎换骨式的改造。这一改造的中心问题是:我们是以“不确定性”来取消科学认识论,抑或把不确定性作为认识论研究的新领域来改进科学认识论?如果我们坚持前者,那么就走向后现代科学哲学阵营;如果坚持后者,那么就必须建立一种逐步改进的辩证的科学认识论。
根据分类研究的科学哲学观,建立改进的辩证的科学认识论,就是要确立科学认识论的分类研究的任务,改进与完善科学认识的方法与目标。首先,这种辩证的科学认识论的首要任务是区分并确定决定论的世界与非充分决定论的世界、实在世界与可能世界、语义学理论观与语用学的理论意义观、分类研究与统一模式等等关系。只有承认了科学理论及科学活动的各个方面,我们才能进行有效的研究,才能真正确立一种适合于当今知识状况的科学认识论。其次,辩证的科学认识论需要改进传统认识论的研究方法与目标:(1)把形式分析与非形式分析、抽象分析与实际分析结合起来,废除一个模式、一种基础的观点。(2)从理论与世界的关系、理论与其运用者之间的关系、理论与科学实验之间的关系分析理论的意义,确立理论在多重关系中的意义与标准,把握其真理性的程度与类型。(3)从科学史的发展和科学理论在结构上的发展,分析理论在量上的变化和质上的更替,研究科学知识增长的正反面规律。确立科学理论总的性质。总之,辩证的科学认识论是试图通过方法的不同形式、理论的不同层次、真理的不同类型、理论变化规律的不同类型与性质等维度,克服后现代科学哲学的消极方面,激活科学认识论研究。
从今天的科学世界图景看,多维度的研究将具有广泛的前景,特别是科学认识论,面对奇迹般的新领域的逐一开拓,扩大了自己研究的对象与辖域。一旦我们能在此基础上改变自已研究的方法、转换视角,那么,科学认识论就会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生气勃勃,显得有活力,而绝非像后现代科学哲学家们所认为的那样走向“死亡”。
今天,范·弗拉森的科学哲学仍在继续发展,虽然其思想有不少悖论,但却在一些方面开拓了我们新的思路,启迪我们在重建新科学哲学观的道路上迈进一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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