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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易学”发微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1970-01-01 08:00于哲学网发表

    泰山学派的两位主要代表人物孙复、石介的易学著作已佚,只能从其片言只语了解其大概。石介在所撰《泰山书院记》中说:“先生(指孙复)常以为尽孔子之心者《大易》,尽孔子之用者《春秋》,是二大经,圣人之极笔,治世之大法,故做《易说》六十四篇,《春秋尊王发微》十二篇。”[1]于此可见,孙复作《易说》已不是侧重于名物训诂,而是探求“孔子之心”的义理,侧重于对经典的发挥。石介治易也同样是侧重义理,不重训诂,这可从石介文集《徂徕集》卷七中的杂著《辨易》一篇可以看到一点踪影。这篇文章内容主要是批驳隋唐之际的王绩所撰《负芩者传》。在《负芩者传》中,记有薛收与负芩者对“圣人”作《易》的看法,以为有“泄道之密,漏神之机,为努兆乱者”之病。石介反驳其观点,认为“夫《易》之作,救乱而作也,圣人不得已也”。于此可以窥见其重儒家义理的大致倾向。

    从以上引范仲淹《易义》一文中的一段可以看出,他治《易》注重对义理的发挥,抛弃了汉易象数解《易》的一套;其义理的阐发更加儒学化,而与王弼玄学义理解《易》又有区别。范仲淹治《易》,与当时胡瑗的《周易口义》及稍后程颐的《程氏易传》十分相似,所以可以归入宋代易学之中“义理”一派。不过,从总体上说,范仲淹的易学的理论性和思辨性都不很强。这也不奇怪,他的精力主要没有放在理论的建构上。在范仲淹解《易》的论述中也不时迸射出思想的火花,如他在《乾为金赋》中写道:

        大哉乾阳,禀乎至刚。统于天而不息,取诸金而可方。……况乎运太始之极,履至阳之位。冠三才而中正,禀一气而纯粹。万物自我而资始,四时自我而下始。(《别集》卷二)[6]

这里,范仲淹把“乾”看作纯阳至刚之“气”,是万物的本原。至于这纯阳至刚之“气”是怎样演化为宇宙万物的,范仲淹没有明确的论述。在《易义》中范仲淹指出,“天地动而万物生”[6],“天地万物以类聚”等等,这些观点又将天地视为万物的本原。看来范仲淹并没有塑造出一个宇宙构成和万物演化的模式,但他把“天”(即“乾”)说成是“纯阳至刚”的“气”,那么,“地”也就自然成为纯阴至柔的气了。这就可以把范仲淹的宇宙本体论视为是有“气本论”色彩的。

    再看李覯。李覯著《易论》1卷、《刪定易图序论》6卷。李覯反对象数派的解易方法,不赞成把《周易》看成是占卜一类的迷信著作,也不赞成以佛老之学解释《易》理,其易学继承了王弼的义理之学,取其人道教训之义,抛弃了其玄学的理论,而主张以儒家的义理解《易》。李覯认为《周易》一书是讲人伦教化的典籍,他说:

     圣人作易,本以教人。而世之鄙儒,忽其常道,竟习异端。有曰我明其象,则卜筮之书未为泥也。有曰我通其意,则释老之学未为荒也。昼读夜思,疲心于无用之说,其以惑也,不亦宣乎?包牺画八卦而重之,文王周公孔子系之以辞,辅嗣之贤从而为之注,炳如秋阳,坦如太逵。君得之以为君,臣得之以为臣,万事之理,犹辐之于轮,靡不在其中矣。(卷一二九)[16]

“圣人作易,本以教人”是说,周公、孔子以《周易》教导人们从事于君臣父子之道,从而注重人事,这是李覯治《易》的指导思想。李覯的《易论》十三篇,依次是论“为君之道”,论“任官”、论“为臣之道”、论“治身之道”、论“遇于人”、论“动”、论“因人”、论“常与权”、论“慎祸福”、论“以人事设卦象”。最后一篇“以人事设卦象”,是《易论》的总结。其《易论第一》依据某些卦和第五爻的爻辞,大讲“为君之道”。其《易论第三》,依据卦爻辞,讨论了为臣之道。《易论》中还通过卦爻辞的解释讲修身、齐家之道。《易论等六》探讨了利和害的关系。《易论第六》、《易论第十二》讨论了适时而动的问题。《易论第十一》论述了适时之变和应变之心的关系。《易论第十三》论述了安不忘危的忧患意识。总之,李覯以儒家的义理解《易》,使之进一步儒学化了。另外,李覯又吸取了汉唐以来的卦气说,抛弃了其中数生象的观点,认为五行万物是阴阳二气的会合,并用阴阳二气来解释八卦之义,他同胡瑗一起成为宋学中气学派的先驱。

    欧阳修之易学具有明显的“义理派”性质,他释《易》卦爻辞以评论人事为主,引史证经,注重义理。其《易童子问》论《易》,具有重人事而轻天道的倾向。依据王弼解《易》的精神,此书认为六十四卦爻辞都是用来说明人事的,如《大象传》前半句讲天象,后半句则明人事。讲天象的目的在于说明卦义,但又恐怕有人执着物象上,所以又以人事加以说明。因为《周易》以言人事为主,对天人之际问题不必多加追求。“圣人急于人事”,以知人为己任,而“天人之际罕言焉”。强调人道教训之义是《易童子问》一文的特色,充分表现了其易学的人本主义倾向。关于《周易》原理的论述,此书则着重发挥《象传》的消息盈虚说,研究了事物变易的法则,提出“物极而必反”的命题,作为处理人事问题的基本原则。认为事物总是处于盈虚消长的过程,剥尽则复,否极泰来,“物极则反,数穷则变”是事物变化的基本规律。懂得这一法则,君子处于困境之时,便不会为困难所屈服,而会对将来充满希望;处于得势之时,便不会去小人,而会留有余地,使小人亦得到利益,这样便不至于走向反面。此说承认对立面的转化是历史之必然,大大丰富了历史领域中的辩证法思想。欧阳修既反对卜筮象数、《河图》、《洛书》之学,也不同意以心性论来说《易》。

    总之,“庆历易学”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纯以儒家的义理解《易》,这就和汉易系统、晋易系统区别开来而自成系统。

    通过以上对“庆历易学”的全面考察,最后提出以下两点看法:

    第一,“庆历易学”开宋易系统之先河,在易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重《易》、解《易》风气的实质是学术范式的转换。笔者认为我国易学实质上可以概括为汉易系统、晋易系统、宋易系统三大形态。汉易系统的主要特征是注重象数以卦气说解释《周易》原理;晋易系统的主要特征是一扫象数,专讲义理,以老庄哲学思辨诠释《周易》;宋易系统的特征是不追求对《周易》经传的文字训诂,注重因经明道,以探求义理为基本特征。这三大形态实质上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学术范式。我国易学史上有两次大的学术范式的转换:一次是晋易系统代替汉易系统,一次是宋易系统代替晋易系统。“庆历易学”正是这第二次学术范式转换的开创者,而以往的易学史忽视了这一点,没有提出这一问题并深入研究。过去讲宋易,开始就是周敦颐,然后张载、程朱,这中间的“庆历易学”、“熙平易学”忽略不提,这是不对的,应还历史之本来面目,将宋易系统的开创之功还“庆历易学”。

    第二,“庆历易学”的开创是庆历之际以范仲淹为核心的学者集团共同作用的结果。在这里需要对孙复、石介、胡瑗“宋初三先生”为理学先驱的说法作一点辩析。按照传统的说法,宋代理学孙复、石介、胡瑗发端,周敦颐、邵雍而开创,二程奠定基本形态,至朱熹而集大成。朱熹在回答弟子问理学发生过程时说:

       (本朝道学之盛)亦有其渐。自范文正以来,已有好议论,如山东有孙明复,徂徕有石守道,湖州有胡安定。到后来遂有周子、程子、张子出。故程子平生不敢忘此数公,依旧尊他。(卷一二九)[17]

可知作为宋明理学的集大成者,包括朱熹之前的二程等人,都是把“宋初三先生”作为先驱来尊奉的。南宋黄震在《读诸儒书》一文中指出:

        宋兴八十年矣,安定胡先生(瑗),泰山孙先生(复),徂徕石先生(介),始以其学教授,而安定之徒最盛,继而濂(周敦颐)洛(二程)之学兴矣。故本朝理学虽至伊洛而精,实自三先生而始,故晦庵(朱熹)有伊川(程颐)不敢忘三先生之语。(卷四五)[18]

全祖望在《宋元学案》卷首言:

        宋时学术之盛,安定泰山为先河,程朱二先生皆以为然。

这话没错,但需要限定范围,就宋代理学来讲,这话是对的,但就整个宋学来讲却大谬不然。在这里需要说明宋代理学和宋学不是一个概念。有学者指出,应该把宋学和理学加以区别。宋学和理学的关系是,宋学可以包蕴理学,而理学则仅仅是宋学的一个支派。仅就北宋而言,宋学除以张载、二程(程颢、程颐)为首的关洛理学派外,尚有以王安石为首的荆公学派,以司马光为首的温公学派,以苏洵、苏轼、苏辙为核心的苏蜀学派。再就南宋而言,除继承二程之学的陆九渊的心学和朱熹的理学外,尚有以吕祖谦、薛季宣、陈傅良和叶适为代表的浙东事功学派。我们说学术范式转换是指宋学,理学自然也包括其中,其他学派也都包括其中。我们说的宋易系统是宋学的一个部分,它不仅包括理学的易学,还包括理学以外各学派的易学。在将宋学和理学的关系说清楚以后,我们就能理解“宋初三先生”的先驱作用是仅就理学范围而言的;如果就整个宋学来看,先驱是以范仲淹为核心的包括三先生、欧阳修、李覯等人的学者集团。范仲淹不仅是政治家、文学家,而且是一个思想家;他不仅是庆历时期改革派政治上的领袖,而且是当时学术界的领袖。后人为他在政治上和文学上的盛名所掩,往往不知道或忽略了他还是整个思想界和学术界的领袖。其实,在他周围集聚了欧阳修、孙复、石介、胡瑗、李覯等人。这个学者集团的易学就可以称作“庆历易学”,它是整个宋易系统的开山。固然,在“庆历易学”学者集团中各学者的作用各有侧重:范仲淹侧重在重《易》风气方面,孙复、欧阳修侧重在改变解《易》风气方面,胡瑗、李覯侧重在纯以儒家义理解《易》方面。他们使易学进一步哲学化、儒学化。正是这些学者的共同作用,使经学“变古”,开始形成具有新的学术范式的新儒学,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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