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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帝乙归妹”与商周联姻无关
来源:  作者:  点击:次  时间:1970-01-01 08:00于哲学网发表

 

三、关于“大姒继妃说”和“缵女维莘”

“帝乙嫁女于文王”说的提出另有一个重要理由,即《大明》第(6)章述及文王与大姒的婚姻时有“缵女维莘”的说法。顾颉刚先生说:“缵者,继也。大姒若为文王的元配,为什么要说继?……如果直讲为继配,则大邦之子或死或大归,而后文王续娶于莘,遂生武王,文义便毫无   格。”[2]

在讨论这种意见之前,有必要对问题的由来和发展略作回顾。

明代以前,没有人对大姒的元配身份提出怀疑。毛亨《毛诗故训传》、刘向《列女传·周室三母》、郑玄《毛诗传笺》都肯定“大邦有子”和“亲迎于渭”是对文王与大姒关系的描写,都认为“缵女维莘”的“缵”(继续、继承之意)是说大姒继承了大任的美德,可见汉代经师对《大明》诗意的理解基本一致。

据陈奂《毛诗传疏》介绍,所谓“大姒非文王元妃”一说出自明人邹忠允。《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七《诗类存目》著录有邹氏的《诗传阐》二十三卷和《阐余》二卷,邹氏对“缵女维莘”的新解当即见于这两部书。《诗类存目》评介说:“是书即丰坊伪《诗传》每章推演其义,而丰坊伪《诗说》则深斥其妄。一手所造之书,而目为一真一赝,真不可理解之事矣。”《诗传》和《诗说》是明人丰坊依托子贡、申培之名伪造的两部解释《诗经》的书,《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七《诗类存目》也有著录。据《明史》卷一九一《丰熙传》附《丰坊传》说,丰坊性好投机,“晚岁改名‘道生’,别为《十三经训诂》,类多穿凿语。”追溯渊源,邹忠允的“大姒继妃说”可能又是从丰坊伪《诗传》那里转抄而来。

清代以来,不少学者对“继妃说”表示赞同。[10](卷十三)[11](卷二)[12](卷二十一)[13]其中,王先谦对“继妃说”作过比较全面的阐述,他认为此说于“经义、史年一一吻合,事在不疑,可质后世矣”。今人陈子展《诗经直解》也把“缵女”释为继妃,并称此说“殆成定论”。[14]应当说明的是,上述赞成“继妃说”的学者都还没有将“缵女维莘”与“帝乙归妹”相牵连,他们只说大姒是继妃,并未考究谁是文王的元配。受“帝乙归妹”的启发从而提出大姒是继妃、帝乙之女是元配,这是顾颉刚先生对“继妃说”的进一步引申。

按王先谦的概括,“继妃说”的依据不外就是“史年”和“经义”两方面。由于对事实理解有误,“继妃说”支持者所看重的这两类证据均不成立,他们对问题作出“事在不疑”、“殆成定论”等断语也未免论定过早。

所谓“史年”问题主要是指文王迎娶大姒或生育武王时的年龄。《尚书·无逸》载:“文王受命唯中身,厥享国五十年。”这条记载按文献时代说最为可信,然而它被后人误解的程度也最深。“中身”指中年即四十岁左右,这没有太大争议,问题在于如何理解“受命”的含义。早在战国时代,就有人将文王“受命”之年看成即位之年,结果便得出文王中年即位,再加享国五十年,共享年九十多岁的结论。《孟子·公孙丑上》“(文王)百年而后崩”,《礼记·文王世子》“文王九十七乃终”,都是因误解“受命”之年而形成的讹传。持“继妃说”的学者进一步考证说,从《大明》看,文王娶大姒在即位之后,这时文王已步入中年,按先秦贵族婚姻惯例,文王不可能迟至中年才首次结婚,这就意味着大姒只能是继妃而非元配。这类考证看似有理,其实它的出发点就不正确。《尚书·无逸》所谓“受命”,不是指文王继承君位之年,而是指公开称王、宣布取代商朝和接受天命之年。《史记·周本纪》对此有明确记载:“(文王)盖受命之年称王而断虞芮之讼,后十年而崩。”(“十”当为“七”)如果曲解“受命”为即位,相信文王活了九十七岁的说法,则无异于说文王九十六岁时还能东征西讨(《史记·周本纪》记载,文王去世前一年伐崇国,作丰邑),这肯定有悖事理。王国维《观堂集林·别集》卷一《周开国年表》、杨宽《西周史》第三章[15]已对《无逸》“受命”之义作过辨析,断定“文王中年即位”之说出于误解。文王即位时年纪尚轻,即位后迎娶元配大姒顺理成章,试图通过“史年”推证“继妃说”是没有意义的。

关于大姒的元配身份,《大明》已经有所暗示。戴震《毛郑诗考证》曾就“文王初载,天作之合……文王嘉止,大邦有子”解释说:“天若早为之生配,是故适及文王嘉事至止之年,而大邦有子,亦在许字之年也。”戴氏对诗意的体会细致入微,分析十分精辟。《大明》的上述描写确有文王与大姒年龄相当、同时长大成人的意思。如果文王中年以后娶大姒为继妃,两人年龄必有较大差异,诗人绝不会说“文王初载,天作之合”。

“继妃说”的所谓“经义”依据只有“缵女维莘”一句话。“继妃说”出现后,一些反对此说的学者也感到汉代经师对“缵女”的解释(郑玄等认为“缵女维莘”指大姒继承大任的德行)比较牵强,开始另辟蹊径提出新说。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卷二四释“缵”为“   ”(美好),认为“缵女”即“好女”,意思与淑女、硕女、静女相近。俞樾《群经平议》卷十一释“缵”为“荐”,认为“缵女维莘”犹言“荐女维莘”。吴闿生《诗意会通》释“缵”为“绍”(辅佐),认为“缵女维莘”即“佐汝维莘”,是上天告知文王之词。[16]笔者认为,这些解释虽然意在排拒“继妃说”,但具体结论都不可取。《毛诗》训“缵”为继本无问题,无需运用通假改字求解。准确理解“缵女”的关键,在于把“女”字看作动词,释为“嫁女”。“缵女”即继续嫁女,“缵女维莘”则可今译为:继续嫁女于周邦的就是莘国。诗人将莘国嫁女于周称为“缵女”,是与第(2)章“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相对应的。在诗人看来,挚和莘都是可以代表“殷商”文化的“大邦”,挚氏先嫁女于王季,莘氏又继挚氏之后嫁女于文王,这就是“大邦”相继与周联姻。所谓“缵女维莘”,正是针对这种相继关系而言的。学者误以为“缵女”有后世的继室、续弦之义,由此推出“大姒继妃说”,又进而推出帝乙之女为文王元配的说法,可以说是一连串的讹误。  综上所述,将《易经》的“帝乙归妹”解释为商周联姻,是一种难以信据的假说。如果没有更充分的资料和更周密的论证,就不宜再用这种假说去解释《周易》、《诗经》和商周历史上的其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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