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把对各种具体事物的认识称之为‘为学',而对道体的把握和体认称之为‘闻道'。在他看来,‘为学'和‘闻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认识途径。一是关于形而下的具休事物的认识,这种知识通过感觉经验即可获得;一是关于形而上的道体知识,这种知识只有直觉证悟才能获得。具体知识的积累当然是越积越多的,所以说‘日益'。而‘道'的体认则不然,必须舍弃具体,老子称为‘日损',而且要‘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达到一无所知、无所作为的程度,即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他认为具体知识越多越阻碍对道的体认和把握,只有排除感觉经验,才能达到与道体合一,进入得道的境界。”[16]
如此看来直觉思维主要运用在认识“形而上”之道,而并不是具体的“形而下”知识,所以也就不难理解哲学家对直觉的诠释了。
直觉思维方式与体验在艺术上也有十分明显的表现,如在诗歌领域中则更为直接。
唐朝诗人们也多有追求直觉体验的,他们都学习无生,“他们学习无生的具体方法是坐禅,即静坐澄心,最大限度地平静思想和情绪,让心体处于近于寂灭的虚空状态。这能使个人内心的纯粹意识转化为直觉状态,如光明自发一般,产生万物一体的洞见慧识和浑然感受,进入物我冥合的‘我'境。”[17]
正是凭借着直觉思维方式,才会有许多光彩夺目的诗歌,如王维的名诗《山居秋溟》所体现出来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物我浑融的空灵之境。
在认识方法的探寻当中,东方则十分强调内心的虚静与超越,可能去除妨碍认识的各种因素,特别是情感因素,而追求内心的虚静与超越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还有是因为追求直觉认识的因素,直觉通常就存在于一种高度的理性当中,也并不是抛弃理性,而以直觉开始体悟生命,以理智为归依,以理智提升直觉的质量,就如《老子》说道:“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修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18]最终还是回归到了理性的目标上了。
3.哲学层面
这也就是庄子的超越之道的部分。即认为这是一种超越的哲学,但是内倾性质的。司马承祯《坐忘论》中说道:“夫坐忘者何所不忘哉!内不觉其一身,外不知乎宇宙,与道冥一,万虑皆遗,故庄子云同于大通。”[19]
这种哲学方式明显地就是一种生命哲学,具有极其强烈的人本意识。因为这种超越方式就是以人自身为起点与归宿的。
今人颜翔林如此总结道:
“时间与空间构成生命存在的首要的物质束缚,有鉴于此,庄子首先采取对时空的哲学否定。”并且这也是“借助于诗意想像和直觉体验的方式。”[20]
那么这种直觉又是如何开始的呢?
其中一个重要的途径就是“坐忘”。对于坐忘的具体操作方法,他又作了如下阐释,他将坐忘分为如下部分:其一,坐忘道德意识与价值准则;其二,坐忘感觉机体或知觉器官;其三,坐忘精神上“聪明”;其四,坐忘知识形式和认识活动;其五,还包含忘却死亡之忧的思想内涵;其六,还潜藏着忘却“情感”之累的思想。[21]
当然还得必须解释的是,这种超越表面上看似乎完全是纯粹的直觉认知,实际上并不是的,首先如果要承认一切都完全是纯粹的直觉,那么首先论者就得抛弃最初的认识本身——关于直觉与超越的知识与方法。其次,如前文所论,在《道德经》中所有的直觉体认都是起于理智而归于理智的。
但是到了后来,关于坐忘的超越理论被用于宗教性的超越,这不是因为后代学人的语言的匮乏,而是因为坐忘本身就包含着一定程度的宗教性因素,那就是经过一定程序修炼的人或人的部分特质是否真的可以达到超越时空之限的永恒存在呢?
这种追问一直在某些人们心头萦绕着,并且被他们实践着,特别是后来的道家内丹派,将阳神出壳与飞升的理论发展得十分完备,并且声称这些理论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实践成功的。
总而言之“坐忘”理论的超越方式具有极强的内倾性,这种超越与凭借信念与强力改造世界的理念是相反的,但并不是意味着二者不可调和,相反二者具有互补性,一旦人类真正运用好了二者的互补性,那么人类离自由世界也就更近一步了。
三
坐忘的现代意义。
十分值得说明的是,在现代化的社会里,人们的生活方式可以说有千百万种,其生命形态也是如此,这些似乎都已经不能够用某一个标准来划分优劣与高下了,但是一切价值的重新评判并不是永无止境的,它——人类的最终美好理想始终都不会脱离一种永恒理性下的最大自由,这种自由就是有序化的存在状态,它会始终要求人们在更大程度地拥有了外部世界的时候,更要牢牢地抓住自我之内心,所有的文明步伐都不能够不倾听心灵的真实呼声。
更何况当人们所有的心思都被外界的光彩所吸引,就容易发生一种危险——忽视内心世界的现代化构建,这种情况就是内与外、精神与物质、心灵与技巧等发展呈现出一种不平衡,以现代哲学与文学中的荒原现象其实就是一种上述情况的极度不平衡,这是一种单向不平衡,那就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外壳里,无数的仿佛是沙漠、荒原一般的心灵在苦苦挣扎着。当然危险的情况也并不仅仅如此,还有更多的或明或暗的变数。
就在这种形势下,道家的坐忘的超越方式就无疑地是一种十分重要的关怀,它不仅仅在形而下的层面如养生等领域散发光彩,而且在形而上的层面上也有夺目的动人光芒。
当然我们也得说明的是,“坐忘”只是一种历史理论,在人类的身心成长与社会变革进程中,其作用也是历史性的、具有一定局限性的。首先得说明的是,也最容易发生的情况是,借其名而违反生命的本意与初衷,即当生命面临危机时,不仅不去发奋图强,而构筑一个醉酒者的梦幻,并躲在里面麻木地虚度时光,这不是“坐忘”的成就,也不是真正的“坐忘”;其次,“坐忘”的极强内倾性应该在一定的领域(如艺术、哲学玄思等)发挥巨大的作用;再者,“坐忘”理论需要新的发展,在宋明理学时期,特别是王阳明,他已经把静坐修道作为一种应付现实世界的手段了,而不再追求禅定等宗教性的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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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老子.《道德经》[EB]:
http://www.cycnet.com/encyclopedia/literature/ancient/collection/daodejing/
[19]司马承祯.《坐忘论》[M]:http://www.daoism.cn/up/data/028zwl.HTM
[20][21]颜翔林.《论庄子怀疑论美学的方法与姿态》[J]湖南.《中国文学研究》2007年第二期,总第85期。